這一聲嘶叫,讓聽者感到無比的無助,像是小兒嗷嗷的哭泣。格外的清晰與刺耳,不似青壯年的痛苦哀嚎,而是帶着極其純粹的無辜與無奈。
是有什麼寒苦突然降臨在幼小的身軀上嗎?才逼得那尚不懂世事的小兒用最原始的方式,向着這天地間發出微弱的吶喊!
還在床榻上穿着裏衣的沈暮白,不知怎麼的,強烈的預感油然而生。原本靜謐如常的府邸,忽傳驚魂之聲,伴着耳邊風輕拂樹葉枝幹發出簌簌的聲響。
卸下了一身偽裝的沈暮白——纖細但卻有柔和稜角的眉,批下來的烏髮,和那一抹警覺。現今的局面令她思緒紛亂:保州刺史廖騰與長桃縣廖庸,還有陳晞看似無意的打斷。
她定了定神,無法確認剛剛那聲是夢中傳來的景象,還是真實的。在熄了燈的賓舍里,她的兩隻眸子犀利如同外出捕獵的鷹。忽爾,又一聲尖厲的驚叫劃破夜空。
「啊————」
濃密的雲層像是勢必要強佔月光一般的山賊,一個不經意間,就將其遮擋得嚴嚴實實的。縣令府邸陷入死寂,陰冷的寒風從沒有關好的窗欞間溜進來。
悽厲的叫聲從黑暗深處驟然響起。那聲音極長、極細、又刺耳的尖銳,帶着無盡的痛楚。這哭天喊地的哀鳴連續不斷,伴隨着像是女子的哭喊,讓沈暮白確信自己醒着,不是在做夢。
這夜半,最聽不得兩種叫聲。
一是,女子叫聲。
二是,小兒啼哭。
其實,令國有這樣的說法都是因為女子和小兒在這世間均為弱勢者,於是才有傳言,因不可說的原因死去的這兩類鬼魂,往往怨力最強。
尤其是在這樣人生地不熟的深夜,這樣來自冥府深淵的鬼叫,像是一根利箭刺穿了什麼。仿佛正在經歷某種不可名狀的折磨,又或是呼喊求救着其魂魄被什麼可怖的強行從身體裏抽離。
那音調保持着高昂但又無力,猶如悲鳴,又似絕望的呼救。每一個「啊」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氣力,定有一隻大手正緊緊掐住女子的喉頭,無情壓榨着她的微弱氣息,時斷時續,像是已經到崩潰到極點。
沈暮白夜半聞此,兩種叫聲皆足以叫自己心神不寧,徹夜難安。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帶着難以名狀的恐怖讓沈暮白不禁抖了抖肩膀。
耳力太好,可能也是一種苦楚。
沈暮白幾乎是本能地抓住了床邊的外衣,她迅速穿好衣服、套好靴子,推門而出——這尖叫聲,一定是有人遇害了!
她察覺到了,有人在暗中一路跟蹤。所以他們一行剛到縣令府邸住下,就有人出手「提點」「威脅」縣令一家閉緊嘴巴!
她起身穿衣的動作乾淨利落,一如她平時決斷果敢的作風。
陸寧安作為沈暮白的侍衛長,保護長公主是他的職責所在,他也聽到了驚叫,於是第一個衝來。
「出事了!」
陸寧安闖入沈暮白下榻之處,臉上難掩焦急。幸好沈暮白已經穿戴整齊,但還是給了他一個白眼。到底是不比何藍,還是這麼莽莽撞撞的,但沈暮白也不高興在此時長篇大論、絮絮叨叨。
「走!」
沈暮白話不多說,立刻邁步走向門外。她的步伐急促,外袍隨着她的腳步飄動,其倉青的雲紋在月光下如流動的河水,依舊是隨從打扮,但明顯是上好的料子,細料粗做,故意露出多處肉眼可見的線頭來。
府邸內,各處的人都奔向後院,順着尖叫聲,那是縣令和其夫人所下榻的內室庭院。
當他們一行人從各處趕到事發地時,府邸內早已亂作一團。僕役和丫鬟們慌亂地奔走,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萬分。
「發生什麼事了?」
沈暮白隨手抓來一位府邸的僕役。
那僕役戰戰兢兢的回答。
「是是廖夫人!」
「廖大人呢?」
沈暮白冷聲問道,帶着不容分說的嚴肅。她一身低調,但小僕役還是被這股凜然氣勢嚇到了。
僕役只好抖索地回應。
「廖廖大人也在。」
小僕役說着就要趕緊往內室庭院趕,沈暮白突然注意到他手上並未執着刀槍棍棒,確實拿了一個小小的木盒,大概兩個手掌的大小,不免生了疑竇。
「等等」,沈暮白攔住僕役,「你不去抓賊人,拿着這些木盒是要做甚?」
她伸手就要去瞧個清楚,卻被僕役側身躲了過去。
「不可啊!這是廖夫人的命令。」
「裏頭是什麼?!」
沈暮白總覺得這廖家從上到下都神神叨叨的,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僕役着急要去復命,但也不敢輕慢了這些個朝廷來的人,只好說了實情。
「是廖夫人的愛貓阿毛給阿毛的獸柩,好讓她在九泉下安息。」
沈暮白當下愣住,她這才仔細打量着僕役手裏頭的小小木棺。
紅木獸柩,外層塗有清漆,使得表面光滑如玉。表面雕刻着的是魚的紋路,棺木雖簡,但做工精良,兩側還有祥雲,寓意願亡靈安息,無一不彰顯主人的細緻和關懷。
僕役腳下一溜煙,就跑了。
「貓?」沈暮白的瞳孔好似微微一縮,和陸寧安並排站着,喃喃自語着,「原來那是貓的哀嚎」
最後還是經過陸寧安提醒,沈暮白才動了身,「殿下,我們不如去現場看了,再下決斷。」
眾人聚集此處,陸寧安推開將內院與縣令內室庭院相隔的大門而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隻三花貓的屍體!
三花貓死了
名喚阿毛的三花貓,靜靜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血泊已經蔓延開,深紅的血液染透了她好看的毛髮,觸目驚心。曾經靈動的貓眼此刻空洞無神,似乎還殘留着那被這麼斃命瞬間的驚恐與苦痛。
尖利的爪子無力地張開,貓的尾巴輕微地捲曲着,應當是在最後的時刻徒勞地抓向虛空。雙眼睜開,嘴巴大張,死前估計經過激烈的搏鬥。
可以她嬌小的軀體,就算拼盡全力,在卑劣至極的人的面前,那也是無法抗衡的力量懸殊。
曾經光滑柔順的三色皮毛,如今被鮮血浸濕,凌亂地貼在她的軀體之上。血腥味鑽入眾人的口鼻。
小小的生命,在這血泊之中顯得無比淒涼,訴說着一場暗藏於黑夜中的冷酷殺戮。
來人將其置於死地還不夠,三花貓的兩截軀體無力地分離開來,令人不忍直視。鮮血濺滿了後院地上,廖夫人正抱着那隻貓痛哭失聲,幾乎要發狂。
她的頭髮凌亂,面容猙獰,歇斯底里透着不可抑制的悲痛與憤怒。
「我要幫阿毛報仇!!!」
廖大人站在一旁,撫慰着夫人,但卻滿臉陰沉,一言不發。廖夫人雙手抱着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