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叫,倔得很,使勁想要縮回手,桌面都跟着晃。連清和的眉梢不經意的挑起,大有她不叫就不鬆手的意思。
木棉用另一隻手去推,還是推不動,氣得張開手指就狠狠抓了一下。女人指甲薄,這麼用力抓下去,竟被摳出了兩道紅痕,隱約見了血絲。木棉心尖一顫,道歉的話就要脫口而出,硬是被她咽了下去。
連清和低眸看一眼手背,赫然就多了兩條傷,低沉的語氣喃喃的,「脾氣還真是有點大啊。」
木棉瞠目結舌,情緒開始激動,「我……我脾氣大?連先生,你講講道理好嗎?」
「清和。」他直視她,一字一句,像在教小孩子發音,要求字正腔圓,務必要把他的名字念出來。
木棉的心裏跟長了草似的,撩得她心頭一陣陣又癢又麻的。她知道,今天如果不叫,他是不可能妥協的。
瞪着他,咬咬唇,不甘願的叫出了聲,「清……和。」
不滿她將名字分開來念,他又念了一次,「清和。」
木棉的臉頰更紅了,胸口也堵着一口氣,咬牙切齒的,「清和!」
雖然情緒不對,但畢竟是念對了他的名字,連清和也算是滿意。木棉臉別一邊,指指被他抓着的手,示意他現在可以放開了。
連清和鬆了開,「下次,記得叫名字。」
她不吭聲,把右手放到桌子下面,使勁的攥緊。
想起什麼,連清和從兜里取出名片,順着桌面遞過去,「有關廣告投放的問題,聯繫我的助理吧,我已經和他交待過了。」
木棉臉頰微赧,彆扭着,可還是開口:「經理的請求……你可以拒絕的。」
連清和不以為意,「一年的廣告投放而已,還不算為難。」
木棉抿着唇,視線盯着桌面,眉心快要擰成了麻繩,「我沒拜託你這麼做。」
言下之意,這事是他自己樂意的,人情可千萬不能算到她頭上!即便算上了,她也無力回報。所以,利益關係還是遲早說明的好。
連清和掀起的眸,露出一絲意外。
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至少,整個人看上去沒那麼冷了,全身被冰塑起的線條,也都跟着融化了。
「你覺得,我在這上面能獲利多少?」
木棉不語,蹙着眉,算不清楚他們做生意的那筆帳。
不期望她能給出答案,他自顧解答:「在一本三流雜誌做一年的廣告投放,別說利潤了,連廣告成本都收不回來,擺明了就是個賠本的買賣。你覺得,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說「那是你的事啊」,可木棉還是硬不下心腸,說不出那麼冷酷無情的話。因為答案,彼此都明了。
可是……
是啊,為什麼呢?即使知道原因,但是又為什麼?這台戲,他似乎陪了她夠久。她狐疑看他,真切想要他的答案了。
難道,真的像楊曼菁告訴她的那樣?
不,她不信。
他是她的一面鏡子,能將她從頭到腳照個明白,包括她所有的想法和此刻的疑問。
連清和望盡她的困惑,不緊不慢的點燃了一支煙,薄荷味的,不是很刺鼻,但木棉仍下意識的做出一個迴避的動作。
他看到,將煙直接按熄在煙灰缸里。
想了想,似乎還不夠,又把一整盒都取出來,送到她跟前。木棉不解他的舉動,眼睛瞪得大大的,黑白誘人。
「以後都不抽了。」他說。
木棉被他嚇了一跳,無措得語無倫次,「不用,真的不用……而且,我也不是那個意思!這是你的自由啊……」
她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人,說怎樣就怎樣,就這麼直來直去的,不給對方一絲考慮空間就要被迫接受。甚至,都沒空去想,原因呢?
她想起楊曼菁臨走時說過的一句話,她說,沒人能逼得了連清和做任何事,除非,是他願意。
連清和瞅着她,眼眸無波,原本激起的一小片浪花,這會也沒了蹤跡。
「在你對我做出那樣的事後……」他不緊不慢的出聲,全身氣勢又迅速冰封,冷得讓難以靠近。
「又來跟我說自由?」
木棉這回徹底愣住,連清和睨着她,明顯感覺到了他有一絲煩躁情緒。習慣性的想要摸出一根煙,倏爾想到什麼,朝桌上的煙盒瞥了瞥,然後毫無留戀的調開視線。
這時,手機響起。
他徑直接起來,「嗯……我現在就回去……」
掛上電話,他站了起來,掃一眼坐在那兒一臉茫然的女人,眉頭攏起老高,「晚上下班別一個人走,我會來接你。」
「不……」
拒絕尚未出口,就被他另一通電話打斷了。
連清和邊接起邊出了餐廳,依稀聽到他繃着的聲音,「讓他們等着,如果不滿意,就去找別家!」
木棉身子一震,扭頭去看他離開的方向。雖然不是很了解,但他應該是喜怒無形於色的,可為什麼會有種他在生氣的感覺?
木棉又狐疑的收回視線,她說錯話了嗎?
就在這時,那個男人又一陣風似的折回,出現在她面前時,木棉嚇了一跳,「不是走了嗎?」
連清和一貫平整的西裝外套,就這麼敞開着。站在她跟前,胸口微不可見的起伏着,冷眼盯着她,說:「我吃得很飽,謝謝。」
說完,朝她微微頷首,轉身便頭也不回的又走了,手裏的電話響個不停。只留下木棉,懵懂茫然。
忙忙碌碌的一整天又結束了。
「小商,一起走吧。」張姐熱心的招呼。
「好,我馬上就來,謝謝張姐。」
木棉收拾好東西,匆匆走向電梯間,張姐和幾位同事等在那兒,笑吟吟的說:「小商,聽說你和連先生早上一起吃愛心早餐了呢!真是幸福啊!」
「對哦,二樓餐廳的王嬸說,連先生待了好久才離開的呢!年輕真是好,談個戀愛都能膩死人!沒想到有錢人墮入愛河也是一樣呢!」
木棉訕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接這個話茬。
幸好電梯門在這時打開,她悄然鬆了口氣,低着頭就要往裏走。不想,裏面的人正往外走,一下撞了個正着,還好對方反應快,伸手就接住了她。
「對不起對不起。」她急忙道歉。
身後隱約有了笑聲。
她怔住,抬頭,對上了連清和一雙不溫不火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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