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現在就只剩一個問題了。」
「什麼問題?」
「少爺真的會同意娶高小樓嗎?」
百里望月似乎已經醉了。
楊柳岸邊,曉風殘月。
畫面很美,卻美的有點太過於淒涼。
小河的花船里,打翻了酒杯的百里望月索性一頭躺了下去,就躺在姬如意潔白光滑的大腿上,虛眯着雙眼看着天邊的殘月,一句話都不說。
姬如意卻突然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百里望月淡淡的回答道:「在想一些我應該想的事。」
這算什麼回答?
他今年不過十六歲。
什麼事是他應該想的事?
姬如意還想接着問下去。
百里望月卻又閉上了嘴,不說話了。
他已將目光看向了畫船外的遠方。
遠方日還未出,勤勞的農民卻早早就扛起了鋤頭,準備下地春種。
家家戶戶都有炊煙直升。
小商小販都已開張營生。
刻苦的孩子們正在乘着曦光早讀。
深閨里不知是何人又哭了一整夜。
村頭嶄新的棺材裏躺着老去的人。
柳城裏的許多人許多事看上去本就與百里望月全無關係,他又何必去看,何必去想?
他分明是個生來就錦衣玉食,萬人仰望的人。
像他這樣的大少爺,本不該有太多煩惱。
可是為何每當他喝醉時,卻總是會止不住的苦笑。
他苦笑着,笑了很久。
姬如意就這麼安靜的看着他,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也開口笑道:「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麼了。」
她也是在苦笑。
她苦笑着問道:「你是不是在想一個女人?」
百里望月疑惑道:「什么女人?」
「就是你要娶的那個女人。」
「你在吃醋?」
「天底下又有哪個女人是完全不會吃醋的呢?」
「你沒必要為她吃醋。」
「但我聽說高小樓是整座柳城最漂亮的女人。」
「她是。」
「你不心動?」
「當然心動。」
姬如意的臉色瞬間暗了下去。
百里望月看着她可愛的表情,忽又笑道:「我此刻正心動着呢。」
姬如意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激動的問道:「真的嗎?」
「真的。」
百里望月點頭道:「心不動的話,我不就死了。」
「你真該死。」
姬如意冷哼道:「你怎麼不現在就死。」
「那我現在就死。」
說罷,百里望月便打碎了酒罈,舉起碎瓦,作勢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他當然不會真的抹下去。
這點姬如意也知道。
但她還是伸出了手,迅速的握住了百里望月的手。
百里望月微笑道:「你怎麼又不讓我去死了?」
姬如意紅着臉,沒有回答。
「是不是對我心動了,不忍心看着我去死?」
姬如意鬆開了手嗔怒道:「你現在又可以死了,快去死吧。」
「我現在又不想死了。」
「為什麼?」
「看到你這麼漂亮的女人對我心動,我又怎麼捨得去死?」
「不要臉。」
「我向來是個耍起賴來不要臉的人。」
姬如意瞪了瞪百里望月,忽又神色嚴肅道:「高小樓可不僅長得比我漂亮,還是高老大的女兒,你要是娶了她,煙雨樓的一切,未來都是你的。」
「我知道。」
「但我卻只是農戶的女兒,普普通通,一窮二白,啥都沒有。」
「我知道。」
「據說高小樓還是個才女,不光精通琴棋書畫唱舞,還會武功,功力很高。」
「我知道。」
「但我卻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明白,力氣也小的連鋤頭都拿不動。」
「我知道。」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至少還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高小樓終究是個婊子。」
姬如意愣了愣。
「所以你完全沒必要為一個婊子吃醋。」
「因為你絕不會真正的愛上一個婊子?」
「絕不會。」
姬如意又愣住,沉默片刻,忽又問道:「那你又會不會真正的愛上我?」
百里望月也愣了愣。
他剛剛張開嘴,想要回答,嘴就突然被姬如意用雙手堵住了。
姬如意紅着雙眼道:「你不要說,我不想聽。」
說罷,她便鬆開雙手,換做用嘴堵住百里望月的嘴。
日出。
小河上升起了薄霧。
畫船里的兩人身陷在了霧中。
相愛豈非有時就像身陷霧中,隱隱約約,朦朦朧朧,明明可以看到彼此,卻又沒法看得太清。
就在兩人想要互相看清對方之時,突然有一個圓乎乎的東西從船頭咕嚕嚕的滾了過來,滾到了兩人的身旁。
姬如意只是好奇的回頭瞟了一眼,就猛然尖叫了一聲,昏了過去。
那圓乎乎的東西居然是一顆人頭。
血淋淋的人頭。
雙眼鼓的跟條死魚一樣,仿佛還在瞪着兩人。
無論是誰在和女人睡覺時突然看見這麼恐怖的一顆人頭都會嚇一大跳。
百里望月卻並沒有被嚇得跳起來。
他只是表情淡然的穿好衣服,緩緩的站起身來朝船外走去。
船頭有兩個人。
一個沒有頭的死人,一個提着刀的活人。
活人表情也如死人,正冷冷的站在船頭,似乎是在等着百里望月。
百里望月一看見他,就冷冷的問道:「什麼人?」
那人指着無頭屍體回答道:「死的這人是柳城商會派來的刺客。」
他接着道:「我是黑月堂堂主派來暗中保護你的人。」
「你是哪個分舵的人?」
「三月分舵舵主。」
「你是快刀韓意?」
「我是。」
百里望月皺了皺眉頭,指了指身後的船艙道:「你去處理一下,我不喜歡血腥。」
韓意抱拳遵命,立刻朝船艙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