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北墨好奇,自到渡冬關以後,他一直在想如何求得父王的原諒,但一直沒有頭緒。這短短的時間內,木葉怎麼能如此篤定地說出她想到了對策?
「阿葉快說,你有何妙計?」
木葉糾結片刻後,還是將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既然父王下定決心要將我逼死,又不肯輕易原諒王兄,那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阿葉助王兄登基。」
她的聲音還透着虛弱,可說的內容卻把木北墨嚇了一跳。
木北墨一向知道自己的野心,也一直努力讓自己的能力足夠實現自己的抱負。他自認絕非是心慈手軟之輩,但是這些天來,他確實沒想到過這個方法。
木奕承不僅是父,更是君,木葉提出的方法,別說實現,就連想一想也是罪大惡極。
「阿葉的意思是逼宮?」木北墨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冷下來。
木葉沒被他的嚴肅嚇到,語氣輕鬆:「王兄這樣說也沒問題,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王兄可不像是拘泥於禮法的人。」
看木北墨不說話,木葉伸手將他拉近:「我知道王兄擔心的是什麼:想要實現霸業,王兄得有個仁愛的好名聲,但我不用,這逼君奪位的罪名,我一人承擔即可。」
「阿葉你······」木北墨嘆息一聲,「你何必把自己看得這樣輕?」
看木葉還想勸說自己,木北墨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你別再勸我,我得想一想。」
木葉也不着急,她知道木北墨遲早會想清楚,這是他們能選擇的最好的一條路。
於是她只是安靜地坐着,任由木北墨握着她的手。
就在房中一片沉默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尹康的聲音,也只有他敢在這個時候來找木北墨。
「殿下,狼二帶人回來了,您要見嗎?」
木北墨並不回話,反倒是木葉示意他鬆開自己:「狼二是哪個?好像沒在王兄身邊見過。」
木北墨樂意在這個時候換個話題:「狼二被我派去湟川練兵,所以你不認識。」
尹康在外面聽到屋子裏說話的聲音,但殿下沒叫他進去,他心裏着急,乾脆扯着嗓子喊:「殿下,您見不見啊?給老臣一個準話呀!」
木葉看出木北墨的猶豫:「王兄不必考慮我,我現下已經無礙了。」
「叫他去議事廳等着,」木北墨給尹康下令,在尹康回話之前,又加了一句,「把狼五狼七穆允他們三個也叫過去。」
尹康不知道有什麼大事值得把這幾個人都找來,但不敢向木北墨問個清楚,也不敢耽擱,趕緊跑去叫人。
別看尹康上了歲數,腿腳倒利落,等木北墨和木葉來到議事廳時,三個狼衛和穆允已經候着了。
木北墨一眼就看見躲在主座後的尹康:「康伯不用藏着,出來聽就是。」
說完之後,半晌沒有動靜,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木葉輕笑着開口:「康伯你衣角漏在外邊,王兄一進來就看到了。」
尹康這才慢吞吞倒着從主座後爬出來,伸手撣了撣身上的灰,故意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哎呀,殿下和郡主什麼時候來的?,老臣進去撿了個東西,不知道您二位來了,可千萬別見怪。」
被尹康這麼一攪和,廳內眾人臉上不再那麼嚴肅。
木北墨和木葉一同落座之後,叫其他人也坐下說話。
狼二震驚地看到木葉坦然地坐在在自家太子殿下身邊,而廳中其他人顯然沒覺得這事有什麼問題。
除去尹康那個老不正經的,和穆允這個面生的不談,自家兩個兄弟居然也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狼二難以想像以自家殿下的性子,怎麼會對這個木葉郡主這麼好,連如此的僭越也不在乎。
「狼二,南宛軍如何了?」在狼二心中翻江倒海的時候,木北墨開口詢問他。
狼二猛地反應過來,離座半跪:「回稟殿下,南宛軍潰不成軍,一路逃回泰定關,末將已帥軍將丟失的三關全部收回。」
「做的不錯。」木北墨誇讚一句。
「殿下謬讚,末將惶恐。」狼二恭恭敬敬說道,「那下一步,殿下覺得我們該怎麼對付南宛軍?」
木北墨沒直接回答他,而是轉頭去問木葉的意見:「阿葉怎麼看?若要報仇,眼下南宛軍心不穩,是最好的時機。」
狼二心中剛剛被壓下去的驚異再次翻湧,木葉被南宛軍使計陷害,怎麼可能不恨南宛,斷然不可能放棄眼下這個絕好的機會。
但是這支私軍作戰的時間越久,取得的戰績越豐厚,太子殿下就越難給王上交代。
自家殿下聰慧過人,不可能想不到,但聽他的語氣,居然是要為木葉撐腰,替她報仇。
木葉心裏清楚,是以她並沒馬上給木北墨一個答案,而是在心中仔細盤算。
若是當真要逼宮,那他們就不該引起木奕承的注意,也不該與南宛交惡。
攘外必先安內的道理木葉明白,但真要這樣輕易地把蘇慕宇放走,她又是不甘。
穆允看木葉不語,想開口勸兩句,這樣好的機會,自然不該放過南宛那些人。
但他開口之前,身邊的狼七知道他要說什麼,在他腰上搗了一拳,示意他別多嘴。
木葉閉着眼,深深吸了口氣,逼自己將怒火按捺下去。再睜眼時,眼中已有隱隱的紅血絲,但她的語氣又是沉穩:「泰定關的那個主將已經被我們收買。」
木北墨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多問了一句:「阿葉的意思是,裏應外合將南宛軍拿下?」
「不,」木葉否認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泰定關主將是我們的人,那麼報仇一事不必急在一時,這一次,暫且先放過蘇慕宇。」
這個意見在木北墨意料之中,但座下幾人卻是愕然。
狼二還震驚之時,穆允已經急着站起來:「郡主!」
他本想問郡主怎麼能放過這樣好的機會,蘇慕宇是皇子,此次放走,不知何時才能在戰場上再見,報仇一事更是遙遙無期。
但是站起來之後,穆允又猶豫了。論對南宛軍的恨意,郡主自然是最恨蘇慕宇的,而他都能想到的事情,郡主怎麼可能想不到?郡主處決韓霖等叛徒時,手段狠辣遠勝平常,說明郡主心中對這些人恨極,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南宛。
那麼郡主這樣說,就一定有其他的深意,只是自己愚鈍,想不明白罷了。
是以穆允喊完之後,就怔怔地站在原地。
木葉知道穆允在想什麼:「事情都有個輕重緩急,我不能讓私仇妨礙了大事。穆允狼五狼七此番也受了大委屈,你們暫且忍一忍,來日方長,不怕沒有報仇的時候。」
穆允眼眶就是一紅,狼五狼七也是感動,木葉是被蘇慕宇害得最慘的,可她到這時候還記得安撫他們三個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