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央如是想着。
他下值後換上便服,路過貼告示的地方,一愣。
前面怎麼圍得水泄不通的?
難道是因為徵兵?
不可能吧?阿耶不是說過嗎?他在兵部的時候徵兵,壯丁們都是避之不及的。
挨家挨戶恨不得把自己正當壯年的兒子藏起來,更別說前面排着的隊伍里,隱約還能看到一兩個着女裝的身影。
難道是愛好?
嗯?這熱鬧程度和他爹說的經驗咋不一樣呢?
雖然他叛逆了一點,他老子總不至於為了教訓他在這種大事上坑自己親兒子的吧。
他隨機扒拉了一個看熱鬧的人,問道:「兄台,這是在幹什麼呢?」
同為吃瓜人,那人熱情的向他介紹道:「朝廷要徵兵呢。」
「以往每年都招得都少,機會搶都搶不到,這次一下招好多人,可不熱鬧嘛!」
那人還捶胸頓足的感慨:「可惜喲,老朽年紀大了,被趕回來了,不然也去的!」
說着,還有人衝着記錄的書令史遞了個荷包,笑道:「官爺,您行行好,通融通融,我們家孩子從小就有報國的志向,您若是欣賞他,就照顧照顧。」
這人一點不會辦事,大庭廣眾下,就算那人真有想法也不敢收,義正言辭的退了回去。
即使這樣,也把郭央震撼了一把,深刻意識到了這次徵兵的名額有多麼搶手。
他繼續問吃瓜老人家:「兄台,我記得以前徵兵大家都不願意來,還要朝廷去抓人。」
「怎麼你們現在還搶上了?」
老人看傻子一樣覷了他一眼,鄙視道:「不好的當然躲,好東西都是靠搶的啊!」
「哎呀,現在這不是待遇好嘛!」
「從前徵兵後,進去了吃不飽穿不暖,還得天天訓練準備着上戰場拼命。」
「現在不一樣了,就我們家隔壁那戶,家裏有個小兒子在軍營里,光是他自己一個人的月錢,省着點就夠一家人生活了。」
「甚至家裏的孩子都能免費進官學讀書,以後說出去就是讀書人家了呢!」
他眉飛色舞的比劃着:「那小伙子回家探親我見過,走的時候還是個小猴子似的呢,瘦的像骨頭包着皮,這沒兩年回來。」
「霍!壯得跟小山一樣。」
「說那軍營里的飯菜可好了,光是頓頓有肉,大傢伙都搶着去了。」
「聽說死了也不怕,補償給家裏人的錢有這——麼多。」
得意洋洋的樣子,像是他已經拿到錢了一樣。
郭央有些恍然。
是啊,現在的大越和以前不一樣了,自然能給她的子民和將士們更好的。
想着,郭央已經想好了今天回家怎麼氣老爹了。
必須好好和他說說這次徵兵的工作難度有多低,嘿嘿,羨慕死他。
正此時,一位穿女裝的婦人排到了前面。
後面一個男子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去拉住她。
「死婆娘,人家是去打仗的,你一個女人跑過來湊什麼熱鬧!」
婦人躲開他的拉扯,往桌上一拍,大聲道:「人家念告示的人都說了,只限年齡,不限男女。就算力量不夠,也是能去做飯的,那麼多老爺們呢!不吃飯干打仗啊?」
男人面色尷尬,還是想去拉她,一邊斥責道:「人家老爺們也會做飯,有炊家子,不用你一個女人去。」
「和一堆男人混在一起像什麼話!」
周圍其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也紛紛指指點點起來,甚至有人流里流氣的吹了下口哨。
「哈哈,喜歡往男人堆里湊不是挺好的嗎?」
「多幾個女的也去,咱們在軍營里就不怕沒有女人了哈哈哈哈!」
像是將作為同僚的女兵,打為了大越境內都不允許存在的妓子似的。
另一位一同排在隊伍里的娘子有些退縮之意,已經轉身欲走了。
婦人一聽,反倒更來氣了。
將桌案拍得啪啪響,記錄的書令史都被震得往後躲。
她先是衝着自己丈夫氣道:「在家裏要我們女人做飯的時候就說自己笨手笨腳,下不了廚房,怎麼?上戰場了就心靈手巧了?」
「沒聽說過打仗還管治手腳笨的嘿!」
然後反過身對着說風涼話的人指指點點:「再說,再說讓官爺們給你們抓起來!」
周圍人愣了,通常都是別人被大眾圍住說風言風語,傳些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閒話,當事人就會害臊得羞憤欲死。
怎麼這次來了個沒臉沒皮的,一點不怕呢。
婦人好一個舌戰群儒,直接將所有人弄了個啞口無言,轉身朝書令史咧開嘴一笑,報上自己的姓名年齡籍貫等。
書令史卻沒有下筆,而是略為難道:「大娘,雖然告示是這麼寫的,男兒身強力壯。」
「之前我們是沒想到有這麼多人來應徵,覺得女人家也能幫忙。」
「你看排隊的人都把外面堵得水泄不通了,肯定不招女人了呀。」
原本歇氣的丈夫氣焰也跟着被點了起來,喝道:「就是,都有男人了,別人要你一個麻煩的女人做什麼,還不跟我回去!」
「一天天在外丟人現眼的,還想往男人堆里鑽!」
婦人擋住了家裏的壓力,也抗住了流言蜚語,卻沒想到敗在朝廷的官吏不管上。
人群中看熱鬧的郭央暗道不好。
他從弘文館做同窗時就跟着陛下一處了,深諳這位的脾性。
這一個女兵都沒有,沒注意到還好說,要是有人參一本,他這個主事的就不好交代了。
更別說,他從少年時跟着陛下一起長大,身邊的女子都是如雷念兒、周歡酒這樣的猛人。
深刻覺得女子不如男就是一句沒理的屁話。
他擠開人群衝過去。
「讓讓!讓讓!」
「借過一下!借過借過!」
一面擠,一面暗恨自己這不喜歡帶侍從的習慣。
但要是帶了侍從,也不能混在人群里看這些了。
終於從一群臭汗的人群里擠出來,郭央的衣裳頭髮都有點凌亂。
頭冠也有點歪,換個古板守禮的人,已經接受不了自己的失禮而掩面遁走了。
但是他也顧不上自己的儀容了,對着夾帶私貨的書令史嚴肅道:「這告示上白紙黑字明明白白,這位大娘是符合條件的。」
「你的任務是將符合條件的人記錄在案呈上去,如何能夾帶私心,勸人回家?」
「還不快給人記上去!」
這份提醒甚至是很溫和了,可是面前的人因為官職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