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劍四方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得,失


    一距上齊不遠,雲仲一行三人,皆是能察覺到端倪,便是每經一村一舍,百姓無論衣着或是言談舉止,與紫昊相異,反而是與上齊越發相似,漸漸打從民風彪悍,轉變為人人皆有兩分氣度,甚至於那等頂窮苦的村落其中,時常都能瞧見垂髫年紀牧童,一手握竹笛,一手握竹簡,雖說是那竹簡舊得翻起毛刺,不曉得被開合過多少趟,牧童仍舊是將其當成金貴物。

    偌大上齊,不曾入邊關,即可見文風盛行。

    畢竟早年間吳霜曾同雲仲講說過,當今這片天底下,尋常人能稍稍觸及仕途的,也唯有上齊這一處,相比於人間其餘數國,終究是上齊文風更盛,且不論如何,始終替民間連寒門都算不上的讀書人,留有了這麼一線門戶,雖說是老魚湖斗飛花令,歷年亦不過是摘取零星人數,踏入朝堂,但總算是比其他地界,有一線麻雀登枝成鸞鳳的契機。

    雲仲幼時好耍玩,擅疲懶,同自個兒那位相當精瘦的同窗李大快一般,不過後者如何都是更為活泛些,更不必說其家中世代行工匠行當,即使是李大塊於學堂當中,實在是不受那位周先生看好,後來接替的先生,同樣是言稱李大快朽木不可雕,然而既是有這般家傳的本事傍身,指望這位日後刻苦讀書學文雖是不靠譜,起碼能在這小鎮內衣食無憂。反倒是自認文墨上天資遜於旁人的雲仲,時

    常要受周先生夸上兩句,言說其誦念文章時,常有新意,奈何性情實在是耐不住苦讀,倒是不妨另尋別路。

    倒也不曉得這小子現如今,可否還住在鎮裏。

    李福順則是猜不出雲仲所思所念,但今日總覺得古怪,本來是玄橋苦露齊出,方能逼得自己掏出個七八成修為,步步謹慎,而今日雲仲遲遲不曾遞出苦露一劍,只是以玄橋相對,卻是尤其難以對付,這道劍氣相比前日實在靈動太多,流影閃逝,與李福順纏鬥,竟是穩穩噹噹將動用五成修為本事的道童,壓得步步退後,走投無路只能是再掏出兩三成內氣與神通,近乎是用那等以力破法的手段,才堪堪震退玄橋,神情不善望向雲仲。

    「我說師兄,究竟是打哪學來這般狗皮膏藥似的飛劍手段,旁人運飛劍,都是招招不離罩門要害,這可倒好,偏要貼着旁人身子運劍,有力使不出,也忒陰了點。」

    一旁的步映清早就曉得這兩人也時常鬥嘴,分明是感情甚好,天公台內能捨命相救,不過卻最是嘴上不饒人,埋汰挖苦上頭的能耐,道童自然是不能比雲仲深厚,然而分明是位老氣橫秋,年少老成的道門中人,近來卻越發嘴上功夫利索,卻也不曉得這道童師父,曉得自家寶貝徒弟成天同雲仲這等人混跡江湖,會不會氣壞了一身道行。

    「作甚作甚,我這玄橋本就最擅破去旁人傍身的神通手

    段,瞧你近來出手時節,道門本事動用不多,全憑雙掌破敵,生怕是撂下道門的本事,回山過後被自家師父一頓好罵,才逼迫你施展些除卻拳掌之外的道法,本來就是好心,怎要這般埋汰人,你小子心眼小,還埋怨上師兄我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呦。」

    鬥嘴一術上頭,時常是葷素不忌的雲仲,這些年月以來的江湖定然不是白走的,每到一地,總是能聽來那等令人耳目一新的口舌能愛,單就這拌嘴耍無賴此道上,如何都能入個劍仙境界,總歸是南公山上少有敵手,下山過後更是縱橫捭闔,所向披靡,極少有吃癟的光景,竟是相比起劍術劍氣,腰杆子挺得更硬朗些。


    步映清順手餵馬,那頭毛色雜亂的馬兒,近來倒是同步映清相當親近,哪怕是雲仲有時發話,這頭相當倔強的夯貨都是愛答不理,惹急了還總是要朝雲仲踹上兩腳,更莫要說安生老實呆在原地,時常攪得雲仲不勝其煩,本欲敲打一番,這夯貨卻似乎是曉得自個兒不同尋常,更是南公山立山時就收歸吳霜座下,最是

    有恃無恐,到頭來連雲仲都不願理會這頭雜毛馬兒,反倒是不知不覺,同步映清相當親近。就連步映清時常采來些枯草,此馬都是吃得極香甜,更是時常湊到步映清肩頭。

    「擅使劍術,就伺機破劍,擅使雙拳體魄驚人,就無非劍繞身走,尋機破拳,倘若擅

    長陣法神通,窺見陣眼,玄橋便是破陣一劍,人世間神通路數光怪陸離,亂花迷眼,總要有一招鮮吃遍天的心思境界,才好省去許多麻煩,真要是學得雜而不精,不如只出一劍解煩,來得更為痛快。」

    雲仲收起玄橋,正欲抬頭再同李福順多言幾句時,卻是恰好同蹲坐在地餵馬的步映清兩眼對視,後者只是展顏略微一笑,稍稍瞥過一眼四夫子劍鞘,隨後又是挪回眼來,向雲仲點頭輕笑,反而叫雲仲稍稍有些無所適從,挪開視線。

    到晚些時候,李福順就覺察出有些不對來,本想纏着雲仲再遞玄橋,好生比試比試,正好藉機尋出如何破局,但隨着天色漸晚,就逐漸有些回過滋味來。

    苦露這一劍遞出,近乎縱貫紫昊一國,憑現如今雲仲懷中尚無二兩內氣支撐,隨着苦露穿雲海越山巒,沿一條通路向李抱魚方向而去時,面如金紙,且愈發蒼白下去,終究是遮掩不得,被李福順近乎是扯起袖口,強行討要個說法。

    早先時節,許久不曾歸返的碧空游,曾攜溫瑜書信而至,雲仲特意瞞着二人,佯裝在車帳內歇息,展卷一觀,才是知曉溫瑜這多日以來,替王庭謀劃的勝局,究竟是有何其精細,又有何其艱難,出於李福順一再追問,大有些刨根問底的架勢,雲仲才不得不哭喪着麵皮,無可奈何當着兩人的面,將來龍去脈道明。

    從起初時,溫

    瑜就意在替黃覆巢在淥州腹地擺下一座縱貫一州南北的寬闊棋盤,甚至不惜在得知青面鬼同胥孟府有書信往來時,佯裝毫無防備,而是令大軍牢牢駐守中段壁壘,一來是為麻痹統轄北境壁壘的青面鬼,避免打草驚蛇,更是令黃覆巢安安穩穩把握住這看似是千載難逢的良機,相當是生生憑大元現如今的格局大勢,將其架到不得不以一戰定輸贏的地步,隨後刻意張開北境壁壘這道缺口,請君入甕。

    然而這盤棋,實則從起初時,溫瑜就沒打算坐到黃覆巢對面,而是令朱開封憑一身多年摸爬滾打熬出的守勢,以蒼水為界,強行消磨胥孟府兵馬士氣。

    試想倘如是有如黃覆巢這等擅攻伐擅棋道的高手,眼下正求之不得,憑一場戰事棋局,即可使胥孟府扭轉頹勢,實在是擺在眼前的好處,更何況在王庭起勢之後,其餘的種種妙棋,已然是被逼得施展不開,唯有一戰定下往後多年局勢,方才是最得黃覆巢心意的妙手。

    青面鬼的兩萬卒,鐵騎不在少數,之所以令王尋尺卸下青罡城內安穩度日的淥州州牧一職,擇選精騎數千,繞行邊關北上,一來是要護衛溫瑜,使其能始終遮掩蹤跡,走到距神門嶺不遠處來,再者則是做一枚胥孟府不得不顧及的誘餌,倘如是放任王尋尺部曲衝擊神門嶺附近,樓船艋膧倘如被損毀大半,乃是胥孟府不可受之重

    ,而倘如是胥孟府兵馬來援,如若是溫瑜能從青面鬼手中奪來這兩萬兵卒,使軍心穩固,必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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