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宮城。
宮宇深深。
袁崇步履匆匆地穿過大殿與走廊。
他所到之處,紫衣的太監與青衣的宮女無不向他恭敬行禮,但是袁崇卻沒有一步停頓。
他來到那處最深的宮殿。
穿過帷幔。
跪下,重重叩首。
叩首聲響徹殿宇。
聖人坐在殿宇上首,看着眼前這個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閹人,冷冷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回來?」
袁崇頭低低垂着,聲音卻並不低。
「東南生變。」袁崇如是簡單說道。
「東南生變。」聖人重複着袁崇的話,然後冷笑道:「是怎麼個生變法?」
「汪直攻佔應天府,圖謀叛逆為亂。」袁崇說道。
「這事已經翻篇了。」聖人淡淡說道:「最新的情況呢?」
在聖人面前,袁崇不敢有半點藏私疏忽。
「據我所知,汪直已經死了。」袁崇說道。
「死了,誰殺的?」聖人問道。
袁崇搖頭:「具體不清楚,但是應該是蜂巢的手筆。」
「你也知道是蜂巢的手筆?」聖人帶着深意問道:「蜂巢如今內部出現了變動,你也知道嗎?」
袁崇搖頭:「蜂巢乃我朝心腹大敵,如今與汪直兩虎相爭,對陛下而言應該是好事才對。」
聖人注視着眼前跪下的袁崇:「我讓謝恩去把汪直的腦袋給我帶回來。」
「那麼他帶回來了嗎?」袁崇問道。
「他死了,你不會也不知道吧?」聖人看着袁崇。
袁崇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
「陛下,是不是要我也走一趟?」袁崇問道。
「這次的差事和上次有些不一樣。」聖人看着袁崇冷冷說道。
「那我會儘量小心謹慎的。」袁崇平靜說道。
「你先下去吧。」聖人說道。
「主子?」袁崇有些意外地說道。
「下去吧。」聖人輕輕擺了擺手。
袁崇叩首謝恩。
轉身離去。
只留下聖人自己在這個有些空空蕩蕩的大殿中。
他看着前方,輕聲說出了一個秦字。
「薛平啊。」聖人繼續自言自語道:「沒有想到,你已經死了,還能夠給我帶來這樣那樣的麻煩。」
「你究竟還有多少後手沒有展開,不過你的後手越多,就只能越說明,當初我所做的決定是正確的。」
這樣說着,他站起身來,向着身後的小門走去。
小門推開之後,是一條有些黝黑深邃的密道,穿着明黃色外衣的聖人在這條有些黑暗的密道中穿行,雖然說光線昏暗,但是他沒有一步偏斜。
最終,密道的盡頭,一切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藏書室。
穹頂上綴滿着明亮碩大的夜明珠為這個地下的藏書室提供着光明,在藏書室的四壁上,整整齊齊羅列着各種材質不一厚度不同的古蹟。
不過聖人並沒有翻看其中的任何一本古蹟,而是徑直在藏書室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百無聊賴地繼續翻了翻面前的那本有些發黃的書。
「八荒六合為我獨尊功。」聖人淡淡說道。
「不容小覷。」在聖人的對面,有個男子的聲音沉沉說道。
「是你將這本秘籍交給了秦?」聖人繼續說道。
「是的。」對方沒有絲毫遲疑,平靜說道。
「所以從三年前開始,你就開始對我心有疑惑了?」聖人淡淡說道:「我留你一條性命到現在,就是想要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
「當初我不殺嫣然,或許情況相比於今日會更加的糟糕。」
「陛下當然永遠是對的。」那個人低沉說道。
「就像我讓你活着也是對的?」聖人帶着淡淡的笑意說道。
「陛下永遠是對的。」那個人平靜說道。
「每十天喝一次水,每十五天吃一次東西,即使這樣,你還能活着,或許並不是我是對的,而是你太過於頑強。」聖人看着眼前空無一物的牆壁說道。
「你知道嗎?」聖人緊接着繼續說道:「秦如今趕走了顏玉,自己控制了整個蜂巢,他殺了我派去的使者,並且,還打算立你的女兒當新的蜂后。」
「這一切都與我無關。」牆壁中的薛平平靜說道:「我如今只是陛下的囚犯。」
「囚犯?」聖人略帶笑意地重複這個詞語:「你所有的下屬都開始嘗試用自己的方式來反抗我,這會讓他們粉身碎骨,也或許他們會成功,甚至有機會在這裏將你救出去。」
薛平靜靜搖頭:「他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救我,如果說是為了救我,他們就更不會這樣做。。」
「薛平已經死了。」
「是陛下親自宣佈薛平已經死了,那麼薛平就不可能重新活過來,因為陛下永遠是對的。」
「所以除非我死了不是嗎?」聖人帶着嘲笑的意味說道。
「您不會死的。」薛平說道。
「任何人都會死,包括皇帝。」聖人平靜說道。
「但是在長生這條道路上,您是走的最遠的那個人。」薛平淡淡說道。
他的聲音始終平靜。
沒有卑微。
沒有停頓。
更沒有祈求的意味。
「你就不想讓我放你出來?」聖人笑着說道。
「或者,你就不想見見你的女兒?」
「其實雖然還沒有太長的時間,但是她的改變,或許連你都想像不到。」
當提及薛鈴的時候,薛平的情緒才有了那麼一瞬間的動搖。
但是隨即重歸平靜。
「就像您所說的,如果她真的已經成了秦手中的蜂后,那麼我們即使相見,情形也不會太樂觀。」
「況且。」薛平淡淡說了一個況且:「陛下是不會放心我走出這個囚籠的。」
「你永遠都是這個態度。」聖人嘆了口氣:「當初我想殺你的時候,你似乎也沒有太多的驚訝。」
「不,我還是有所驚訝的。」薛平否認道:「我最大的驚訝是聖人為什麼會容忍我這麼長的時間。」
「後來我在這裏才慢慢想明白。」
「不僅是我將陛下視作為朋友。」
「其實陛下將我,也是當朋友看待的。」
「就像陛下選擇將我囚禁,而不是將我殺死一樣。」
「你是不是曾經以為自己要死了?」聖人問道。
薛平笑了笑,當笑出聲來的時候,才顯示出來這個男人的虛弱:「當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