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空間似在此刻凝滯。
在這一指下,金丹『許三娘』的雙眸漸漸低垂,直到眼中的神采消失。
凝實的身軀也重新化作萬千清氣,化作仙絮環繞在許三娘身後。
宛如絲絲髮絲蒸汽般融入身軀之中。
異獸四翅蝴蝶同樣如此。
盤坐蒲團上的許三娘驟然睜開雙眼。
神光如炬,照映而來。
這等清氣還能反哺自身?」
塗山君詫異之餘正要伸手探查。
不過清氣卻化作了群飛的蝴蝶,未免傷到道體,也就作罷。
只是感嘆道體修士的天賦。
修行如喝水一般,沒有半點阻礙之感。
玄妙的事情沒有讓塗山君感到半點憂慮,反而心生歡喜。
三娘有如此天資何愁道途停滯。
只需他這護道的尊魂幡主魂為三娘抵下災劫,便可借三娘道途攀升,將自身的道路延續,以成就大道。
死人尚且有路,或是沉淪為鬼修,亦或是連屍成僵。
總歸都有自己的路走。
可惜他連人都不算。
說是魂幡主魂『器靈』,倒也不準確,實則他本就是尊魂幡。
主魂不過是具現而已。
一介器物,哪裏有什麼路可以走。
何況修行界,法和力是要並足前行的。
只有境界沒有法力不長久,只有法力沒有境界會死在劫數之中。
「如果當年……」塗山君的眼中閃過落寞。
從來都說自己不在意修士的天資,他也確實如此做的。
但不在意歸不在意。
修行路沒有天資這塊敲門磚,總歸坎坷。
許三娘望向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
本想開口,還是將話咽了下去,就這麼靜靜的看着那高大修士的側臉。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塗山君失神。
全然沒有防備的看向遠方。
如深邃淵星的目光滿是複雜的神色。
「其實,我來天機城不是我自己的意願。」
塗山君回神。
目中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似乎沒想到許三娘會在此刻開口。
不是喊醒他,而是說出此言。
許三娘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看向塗山君說道:「是我爹讓我來天機城。」
「我爹說,等他死後,我一定不能待在裴氏,如果沒有地方去就去天機城,只要一直待在天機城,就有一線生機擺脫裴氏的控制。」
塗山君低垂的眼帘微動。
閃過精光。
剛才的溫和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表情的冷漠。
縱然沒有靈機威壓,也好似一尊降塵鬼神。
端坐雲端,讓人望而生畏。
大修士在其他人看來是和善的,那其實不算和善,而是一種無情。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塗山君也是如此。
他漸漸的成為大修士,也越發率性,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怒就怒……,嬉笑怒罵皆發自內心,卻不會動搖他的道途心緒。
然而,這一切都因與他沒有利益衝突。
就像那些高在雲端的大領導。
在其他的人看來,他們從來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符號。
哪怕平日裏遇見,反而更能感受到溫暖和關懷。
那只是因為沒有利益衝突。
一旦涉及利益衝突,涉及道途仙路,他們就會變成人。
在『牌桌』上爭的面紅耳赤。
甚至大打出手。
因為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反而更加恐怖。
一念鯨落萬物生,二念百姓困於窮。
「所以,你在聽到我是器靈的時候才沒有太大的反應,因你不僅出身大族,有可能你父早就跟你說起。」塗山君倚靠坐於神龕。
赤發披散,頂角戟張,就連面容也化作青色,真如再世的鬼神一般。
哪怕已身為大修士,塗山君依舊是謹慎的,並沒有狂妄到以為能用一己之力更改什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的實力強大,還會有實力更加強大的人。
若說原先是有些懈怠,不過在被垂雲尊者擺了一道之後,塗山君就洗淨了身上的傲氣。
這本就是有害無益的東西。
洗刷了也沒什麼不好。
只要擁有傲骨便好。
塗山君也實在沒有那種所謂的,自我之上人人平等,自我之下階級分明的念想。
越是這樣想,才越容易看不起修為低於自己的修士,很多事情在有了看不起這一層觀念的加持,就容易變做輕敵。
輕敵就意味着會敗亡。
更不用說,那許多大世天驕本就能越境戰鬥,甚至連心計思想都成熟於他人。
只是冷不丁的聽到許三娘言說,塗山君驟然警惕了起來。
「不是。」
許三娘搖頭道:「我爹只讓我離開裴氏,來到天機城。」
「因此,在遇到塗山大哥的時候,我並不僅有驚訝,也有欣喜,器靈寶物神通廣大,哪怕強如裴氏也沒有一件器靈寶物。」
「得之,我將擁有與裴氏抗衡的資格。」
「再也不會受困於大器宗裴氏,將我失去的東西,全部拿回。」
「為何現在要說。」塗山君看向許三娘。
如果這本就是許三娘的計劃,說出來,豈不是讓塗山君有防備。
「我不想騙塗山大哥幫我。」
許三娘沉聲道:「我爹死在裴氏之手,我兩個哥哥生死未卜,我娘不幫我,我沒有力量討回公道,只能灰溜溜的來到天機城等待天時。」
「我不是不想擁有修為,也不是要以此為挾,而是我根本沒有辦法應對。」
「當塗山大哥說能煉製築基丹的時候我同樣欣喜。」
「當塗山大哥說能借我力量,我更是欣喜若狂!」
「我寄人籬下,如何不想要力量。」
塗山君嘆了一口氣。
他原先就不覺得許三娘是傻白甜,但也並沒有深究。
實際上,能從大家族的壓迫下逃出來,並且與之周旋的人,豈是一個傻子。
只不過她是在等她父親說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不出意外的話。
就是尊魂幡!
倒不是塗山君自吹自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