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欠連天、一臉倦容的朱厚照,走入了暖閣。依禮向弘治皇帝問安後,無精打采地坐在了他的書案前,開始打盹。
弘治皇帝一看到他這幅模樣,當時面現怒色。
正巧大學士們也都過來議事,弘治皇帝暫且壓下這口氣,想着待會兒再教訓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朱厚照卻還不知自己已大禍臨頭,仍舊頭一點一點地聽着君臣間的奏對。只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很快開始半睡半醒起來,眼睛怎麼都睜不開。
此時同大學士們也商議差不多的弘治皇帝,耳邊便聽到了輕微的呼嚕聲,循聲望去朱厚照都練就了半眯眼睛、坐着睡覺的神功,再也忍無可忍,一拍案幾喝道「朱厚照」
當時被嚇了一跳的朱厚照,差點蹦了起來。
隨即看到弘治皇帝那怒氣沖沖的臉色,趕緊賠罪道「父皇,兒臣在,兒臣不是在睡覺,是在深沉思考對,是在思考適才君臣奏對國事的奧妙。」
「哦」弘治皇帝冷笑一聲,便道「那我等君臣之間,適才都商議了何事」
「這」朱厚照一下有些抓瞎,急得抓耳撓腮。可他也有些小聰明,當下胡亂蒙道「父皇跟大學士在商議,姐夫到底想要幹什麼。」
「胡言亂語」弘治皇帝勃然大怒。可隨後聽清他的話後,忽然又一愣,問道「你為何會道出此言莫非,何潤德會有所異動不成」
對於弘治皇帝來說,何瑾無疑是位不可多得的異才。而此番山東賑災要他拿出一半身家,弘治皇帝也覺得這對一個視財如命的貔貅來說,不亞於剝皮放血。
雖然昨日何瑾表現得很恭順平靜,可眼下朱厚照一提及,他當時就覺得有些蹊蹺「你昨晚到底都幹了些什麼,還不如實招來」
看話題被成功轉移,朱厚照也覺得躲過一劫有望,當下一五一十將昨夜之事講了。
可話一說暢快了,嘴上就容易沒把門兒,還炫耀道「父皇你不知道,我看姐夫嘴上不說,心中肯定是不樂意的。」
「不過我也寬慰姐夫了,說父皇蹬腿兒之後,我必然不會如此苛待於他。姐夫聽了這話,臉色才好轉了不少,可見兒臣也是有功的」
可得意洋洋說完這些,忽然才發現整個暖閣的氣氛有些不對。抬頭一看,弘治皇帝和內閣大學士那鐵青的臉色,就疑惑道「怎麼了,兒臣難道哪裏說錯了嗎」
「沒錯,一點都沒錯」弘治皇帝真是快被氣死了,獰笑道「朕還沒怎樣,就惦記着克繼大統了,皇兒果然有心了」
朱厚照這才反應過來,當着老爹的面說蹬腿兒以後的事兒,那不是盼着老爹趕緊去閻王爺那裏報道嘛
這一下,他就是再有小聰明,也不知如何自圓其說了。
可就在弘治皇帝準備要執法宗法,揍朱厚照一頓的時候,丘聚那裏就過來喊話了「陛下,宣慰同知、中憲大夫何瑾求見」
不錯,昨日的時候,弘治皇帝又給何瑾升了一級。
如今的他,已是正四品大員,而且還掛了升授中憲大夫的虛銜。有了這個虛銜後,再升任從三品就算有資格了。
而弘治皇帝心中正憂慮此事,何瑾來了自然不會不見,就向朱厚照哼了一聲,道「先記下這一筆,少時再收拾你。」
說完,又向丘聚言道「宣他進來。」
隨即何瑾覲見,一番行禮後不待弘治皇帝主動詢問,便開口道「陛下,微臣此番前來,是向陛下辭行的。」
「這麼快就要趕去赴任」弘治皇帝一驚,更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了。
可沒等他細問,何瑾便開口了,道「不是趕去赴任,而是回福建找微臣的小妾」說到這裏,他先臉紅了一下,才繼續言道「實不相瞞,微臣的家業一直是由小妾在打理的。賬面上沒有小妾簽字同意,就是微臣也調不出一兩銀子。」
這一點,弘治皇帝也是知道的,何家的賬面安全清晰,就跟嚴格劃定責任人有關。
但越是這樣,他越發覺得有些奇怪「縱然如此,寫封信回去便是了,為何還要親自跑一趟」
「臣想調撥了資金後,再北上從兩湖一地購買糧食,直接利用鏢局押運到山東。」當下,何瑾便有理有據地解釋道「救災一事如救火,應刻不容緩。」
「昨日陛下若未委任微臣,臣自當感覺事不關己。可陛下既有如此打算,臣便當儘早謀劃,不願再多耽擱一分一秒。」
「唔」弘治皇帝聽了,也覺得言之有理。畢竟救災一事,他跟大學士們也商議過,的確得先有糧食,才能穩定得住局面。
如此看來,何瑾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上來就把握到了重點。只是,昨今兩日表現都這般冷靜,未免跟他往日跳脫的性子大為不符。
可何瑾不說,弘治皇帝也只能溫言勉勵道「潤德,其實的確是朕難為了你。不過既為大明之臣,自當以家國為己任。」
「況且,如今你又開了海禁,大明的財路只會越來越廣。此等為難你的事,應當不會太多同時朕也會按功行賞,不會虧待於你的。」
「陛下皇恩浩蕩,臣銘感五內。」何瑾靜靜聽完這番話,跪地謝恩。隨即便抬起頭,道「事不宜遲,臣這便告退了」
弘治皇帝心中雖仍有疑慮,但怎麼也覺不出什麼問題,便揮手道「嗯,去吧,一路當心。朕就在此處,等着你的好消息。」
「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再度恭敬地施了一禮,起身後又環顧了一眼這暖閣眾人,才躬身趨退離去。
待他走後,弘治皇帝便微微蹙起了眉頭,看向一眼三位大學士疑惑言道「為何朕有種感覺,此番他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這」劉健和謝遷只覺弘治皇帝在說笑,並未如何放在心上。
可李東陽卻深深蹙起眉頭,言道「陛下,不知為何,臣也有這等感覺。此番他來告別,似乎真的就是在嗯,告別。」
「牟斌」弘治皇帝聞言,當即喚了特務頭子,囑咐道「讓你手下的那些眼睛,多關注下何潤德。」
牟斌不解其意,畢竟何瑾身邊早就安排了密探,就試探問道「如何密切關注,需不需要」牟斌住口不言,只做了個緝拿的動作。
弘治皇帝便擺手,道「也不必如此,只是暗中多注意一下便可。」
這下牟斌就知道分寸了,奉命道「卑下遵旨。」
往後的一段時日,錦衣衛的匯報,便時斷時續傳到御案上。弘治皇帝起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