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主僕關係

    寶乾郡城的熱鬧程度自然要遠勝其餘的轄屬城鎮，尤其是今個陽光明媚，閒暇無事的人更是沒有窩在家中的道理，這也造就了廊坊街市的喧鬧景象。段元亨幾人的排場雖然顯眼，但在江南這種舉袖成雲的繁華地方，也是激不起什麼波瀾的。若不是有心人，基本不回去在意這一看就是富家公子攜帶扈從家眷出門的陣勢，因為這在豪門林立的江南，實在太常見不過了。

    進城後的段元亨沒有騎馬，他吩咐處事老道穩重的范戚薪帶着白尹兒先行找客棧落腳，將尹兒交給這個江湖閱歷和身手都造詣極高的中年人，他甚是放心。隨後段元亨帶着董青在大街上隨意的行走，瞧不出半點目的性。段元亨沒有騎馬，作為屬下的董青自然也不敢明目張胆的犯主僕之間的忌諱，老老實實的牽馬走在後頭。雖說他對這個新主子還未到死心塌地的境地，但好歹一路走來，彼此已經有了一些片面的主僕情誼。對於這個長公子，董青始終看不透，但至少他知道，這個時常與女子嬉笑打鬧沒個正經的年輕人，城府和心機都很深。這一路上雖然不見這個年輕人如何的足智多謀，但多次的逢凶化吉有驚無險都讓董青感覺，這一切都在段元亨的意料之中。因為不管多麼危及的形勢，他都沒有從自己小主子的臉上看到一種叫做畏懼的神情。刀聖攔江而來時如此，暨城五百鐵騎圍城時亦是如此，他不知道，這位州主大人唯一的兒子，到底是心太大還是根本就有恃無恐。

    董青抬頭看了眼走在前頭的年輕背影，不自覺的擰了擰食指。這個世道本就不公平，每個人的出生都伴隨着許多無可奈何，誰讓人一出生就有高低之分呢？像他這樣的江湖草根，武功算不得絕頂，又沒有強硬的門派背景，多的是給名門貴族做鷹犬。當年因為殺了幾個氣焰囂張的恆州邊軍，運氣實在太差剛巧碰上了段千鴻，被強行「招安」進了州主府，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估計都要給段家賣命了。所幸待遇相當豐厚，除了身不由己，其它的都好過去做那江湖上的無根浮萍。

    頭腦並不算聰明的董青知道，自己這輩子唯一夠看的就是這身武功，大名堂或許闖不出來，但給人當槍使是夠用了，雖說名頭不好聽，但段家的槍，絕對夠亮。他就是再笨，也該知道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

    段元亨沒有回頭，腳步不停開口道：「董大哥行走江湖，可有什麼趣事，或是遇到過哪位良善女子，愛而不得？」

    一頭思緒的董青先是一愣，一如既往的簡單回道：「不曾。」

    「無趣。」

    段元亨有些無奈，和這塊沉默寡言的石頭聊天，真的挺難。段元亨一向是耐不住寂寞的脾性，下江南的路上與這兩位隨從朝夕相處，和閱歷豐厚的中年刀客相談甚歡，但與這個木頭樁子就相知甚少了。

    段元亨又道：「那家中可還有牽掛之人？」

    董青猶豫了下，道：「已經沒了。」

    「其實，長公子不必在我身上多花費心思，我是個沒啥學問的粗人，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拐彎抹角。長公子若是想讓我死心塌地的替你賣命，不需要施以恩惠，也不用噓寒問暖，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擺的清楚位置，就算沒有自知之明的，這些年州主大人也都教會了。」

    段元亨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膽敢直言不諱的扈從，露出個耐人尋味的笑容，淡淡道：「第一次聽你說這麼多話。」

    董青輕聲說道：「長公子不會不高興？」

    段元亨直視前方：「若是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還怎麼征服你們這些心高氣傲的江湖人士。而且你說的也沒錯，若不是因為我爹，你們估計也不屑給我這麼個無名小子鞍前馬後。我不是收買人心，信與不信在你，我只是覺得，主僕之間就真的要那麼涇渭分明？為何就不能閒暇之餘推心置腹？我一直相信，出身雖有貴賤，但情義卻是沒有高低之分。與其說是禮賢下士，倒不如說是把你們當自己人，這不是更好聽些？」

    惜字如金的漢子緊握韁繩，楞了楞神，怔怔的看着前頭那個年輕人背影。

    董青曾經看過那個男人的背影，這對父子，像，也不像。從段元亨身上，他能看出那個男人的些許影子，但氣勢卻截然不同。那個男人帶給他的是一種窒息威嚴，哪怕是深冬臘月，依然像是身處炎炎夏日一般的焦灼熾熱。他打心眼裏懼怕那個男人，在恆州州主面前，他生不出半點忤逆的念頭。而段元亨不同，這個公子哥從來不會用居高臨下的態度，或是看狗一般的眼神對待他們這些地位卑微的下人。

    董青覺得，跟着這樣的主子，心裏不憋屈。

    自小離家的段元亨除了身上的華貴服飾，就再沒有一點大戶人家的派頭了。在他心裏，其實更把自己當作江湖中人，而不是那個恆州獨一份的公子哥。與這些江湖人士，他反而是親近些，若是換作和那些富貴門閥的子弟相處，他恐怕就要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自從進入泔州地界，段元亨便有了心事，只是不曾與他人道。就連白尹兒先前也瞧出了少爺的一絲異樣端倪，不過非常懂事的沒有開口詢問。這次下江南，他是帶着許多目的性，而非遊山玩水。除了來找在翠微湖現身過的師父，還要去請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出山，這兩件事他最放在心上，至於其他的，那就盡人事聽天命了。

    原本就喧鬧紛擾的大街此刻響起陣陣喜樂聲，一條長長的迎親隊伍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出現在段元亨的視線中。對任何一戶人家來說，這婚慶喜事都是頭等大事，排場自然也是力所能及的擺足，這不僅是對新人的重視，也是兩家顏面身份的彰顯。段元亨與董青牽着馬，和其他路人一樣站到街邊觀望，紅白之事，就算是官員的車馬也會主動避讓，當然了，那些飛揚跋扈的酷吏另當別論。

    段元亨一眼望去，不由心生感嘆，這陣仗，都要不輸他大婚之時了，想到自己的婚禮因為不喜太過鋪張而一切從簡，就覺得委屈了那位才貌配他都綽綽有餘的女子，段元亨在想，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補償一下那個明媒正娶的妻子，儘管她看起來並不甚在意。

    儀仗開道，鑼鼓喧天，迎親隊伍綿延拉伸如一條紅色長龍，貫穿整條街道。圍觀聚集的越來越多，尤其是對面橋上，此刻已經站滿了人，畢竟這種場面的婚禮可不多見。段元亨從身旁群眾的議論聲中得知，是當地豪紳莫家的公子大婚，當下來了興致。

    他倒是想看看，是莫家的哪一位公子，是不是他認識的那一位？

    儀仗隊伍之後，一個新郎官扮相的年輕人領着八抬大轎出現在人們視線中，看着他鮮衣怒馬滿臉的春風得意，段元亨怎麼都覺得那模樣欠揍。

    沒想到還真是他，這種貨色都能娶上媳婦了，若不是因為家中權勢，那恐怕就是那女子是個睜眼瞎。

    段元亨收回目光，帶着董青緩緩離去。

    不得不說，江南兩州的山清水秀與風土人情，都是天下一甲的。不僅背靠千山一碧的青鳶山，還有傳聞仙人化虹飛升的翠微湖，都是當世屈指可數的「福地洞天」。尤其是劍神與刀聖秋末的那場對決，更是將翠微湖推上了風口浪尖，江湖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