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喜怒哀樂

    淨德看見淨遠面前放着一個三足金盤，裏面有血水翻滾，血水中一個人頭時浮時沉，淨德認得這聚寶盆，臉上滿是失望與憤怒，頓足道：「你哪裏找來的這邪物！」說時，早向那聚寶盆揮去一掌。那聚寶盆可吸人精血，又可溶化寶物，乃是一件奇邪之物，伏魔寺一向以除邪扶正為己任，淨德如何不恨？他素以「盪魔掌」享譽江湖，因心中氣急，方才一掌打出，已用了五分力量，只聽見疾風四起，一股奇強的力量伴着龍吟虎嘯之聲朝聚寶盆襲去。

    淨遠眼見着聚寶盆里的元仙已泛散心神，無抵抗之力，立即便可以化為血水，吸其精血，為己所用，他雖素知淨德的盪魔掌厲害，但哪裏肯功虧一簣？既然被抓現形，撕破臉皮，哪裏還講什麼臉面？他依仗多年刻苦修行與聚寶盆之威，又見除淨德之外，只有慧字輩慧嚴相助，其餘多是元字一輩及一些不入流的沙彌，心裏本來驚懼之心，也緩緩放了下來。他見身側有一塊假山大石，想也不想，便揮掌將石頭朝淨德方向推了過去，迎擊淨德的盪魔掌。

    只聽一聲震天介響，大石頓時被盪魔掌擊得粉碎，四處飛濺，仿佛煙花一般。

    淨德好不氣惱，喝道：「到此時，你還護着那害人邪物不成？苦海無崖，回頭是岸，何不束手就擒？你乃伏魔寺三大神僧之一，又是我的師弟，我定會從輕發落於你，否則，」

    淨遠搶道：「否則你待怎樣？」

    淨德怒道：「否則你只好自食其果罷了！」

    「呵呵，」淨遠冷笑道：「就憑他們麼？你雖是伏魔寺住持，我卻並不畏懼於你，想你當年當上伏魔寺的住持，也只不過是因為你長我幾歲罷了，卻有什麼真正本事令我敬仰於你，這些年我早受夠了你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對外，你卻被那無佛寺打上山來圍了三天三夜，真正是好不窩囊！我且問你，你到底對這伏魔寺有何功績？」淨遠下定心意將那元仙溶化在聚寶盆之中，因而故意以言語將時間拖延，使淨德無暇顧及那聚寶盆。

    淨德道：「似你應當如何做呢？」

    淨遠道：「哼！倘若我當伏魔寺住持，必然比你好得多了，我早在無佛寺圍剿我寺之前，便已將其消滅，何必每日龜縮不動，任那些妖人宰割？倘若上次無佛寺來襲，我若不閉關的話，我必能將以我這聚寶盆，將他們一網打盡！」

    淨德道：「那聚寶盆乃至邪之物，你使用它，與那些魔教妖人又有何異呢？你莫忘了，你我皆是出家之人，以慈悲為懷，縱使他們是妖，卻也是世間生命。」

    淨遠憤道：「對付魔教妖人便當不擇手段，殺一妖人，便似救下數百人性命，你何須跟他們講慈悲？似你這等婦人之仁，伏魔寺只毀在朝夕罷了！」

    淨德道：「看來你已陷得太深，既然你仍然不知悔改，那就怪不得我不客氣了！」淨德忽從袖子裏掏出一物，朝淨遠拋了過去。淨遠忙向空中看時，卻原來是一個四面佛，每一面有一種表情，分為喜、怒、哀、樂，因而叫作喜怒哀樂，乃是淨德的寶物，能控人心志，十分稱心如意。淨遠知淨德有一件這樣的寶物，卻從未真正領教過他的威力，今日一見，本來好奇，正要向前迎擊，卻見空中一張笑臉正對着自己開懷大笑哩，他突然內心中湧起一陣離奇的暢快之心，他想起他收了絕世神兵，又將元仙化在了聚寶盆之中，一時間好不開心，竟然也跟着放聲大笑起來。只見他忽而捧腹，忽而仰天大笑，至令那眼淚也笑將出來了，看去如癲似狂。原來他此時正是為那喜怒哀樂的「樂」的表情罩住，而被樂的情緒所籠罩，這喜怒哀樂乃是一件奇寶，心中執念越深者，修圍低者，效果愈好。淨遠雖然修圍極深，卻執念於修真功法，好勝心極強，故而一時竟被那喜怒哀樂所控制，身不由己。

    趁此時機，淨德忙踱步至聚寶盆之前，見那盆中血水翻滾，一番恐怖暴戾之氣朝他襲來，他知這聚寶盆的厲害，忙命令眾僧後退；他緩緩向前，口裏念一聲：「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然後將手握住盆足，口裏念念有詞，將那聚寶盆倒置過來。淨德頓時感到一股暴戾之氣，湧向自身，且身上精元開始外泄，他忙運起功法，將盪魔掌功法與之對抗。只見那盆口雖然向下，卻始終不見往外傾流，仿佛被一種神奇的力量托住了一般。原來那聚寶盆仍然還在運轉之中，還生出力量與淨德對抗，故而那盆中的事物並不能傾瀉出來。

    淨德好不納罕，他雖知這聚寶盆乃是一件至邪之物，但它所生出的力量仍然令他十分驚訝。他不得不將右手抽出，揮起盪魔掌，使出渾身解數，向聚寶盆打了一掌，那盆口頓時血噴如柱，仿佛人的脖子的頭顱被砍下了一般。那血水狂瀉，卻有腐蝕之能，淨德的衣角沾了一道血水，立時爛了一道長口子。淨德忙也向後退了幾步，向眾僧警告道：「這血水能蝕人骨肉，萬不可沾身！」

    一會兒，從那聚寶盆里掉下一個人來，只見他一身紅鱗，手握一把無柄之劍，身如木偶之狀，已不知是生是死。淨德本想上前探視，卻懼那血水能腐蝕骨肉，所以並不敢向前，他不禁無奈地又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慧覺看得清時，知是元仙，心中好不納罕，道：「這血水既然可以化人血肉，為何這小子卻完好無損，真正是好不怪哉，卻不知是死是活？」

    淨德忙道：「毋論他是死是活，我等慈悲為懷，總要施以援救，你叫人去打水來，將他身上血水沖了。」慧嚴急忙令人去打水來，一邊着人替元仙擦拭身上血水。

    那空中喜怒哀樂，早又轉了身，一個哭面佛正對着淨遠，只見那淨遠本是一逼大笑癲狂模樣，此刻卻驀地哭喪了一個臉，在那嚶嚶啼哭起來。他忽而想起自己死去的徒弟慧覺來，不禁好不傷心，號哭道：「徒兒，你我相處十餘年，情同父子，不想你終還是被我殺了，悲哉，痛哉！怪就怪你太執着，怪就怪你太愚鈍，為師本來下不了手，只是你何苦闖入我的房間，識了我的機關！你讓為師好難做呀……」那淨遠常時乃是一副倨傲之相，不怒而威，伏魔寺眾僧向來敬之畏之，哪裏見他今日這番失態之狀，一時間，無不感慨那喜怒哀樂之奇威。淨遠心裏卻清楚自己被那喜怒哀樂控制，只是喜怒哀樂的幻控之能奇大，他雖然心裏有幾分明白，卻仍然是不能自已；但他卻暗中運功，以集中精神，找尋突破時機。

    然而那喜怒哀樂卻也能心隨念動，淨遠運功抵抗時，它的攻擊也就愈強。淨遠眼見着元仙從聚寶盆中掉將出來，大功被破，雖被哀傷情緒控制，但心底盪起一絲怒意，喜怒哀樂馬上察覺，隨着他這一絲怒意，轉到了憤怒的那一面怒面佛，淨遠頓時發出一連串恐怖的吼叫，仿佛一條瘋狗發作，他進而擊掌亂揮，時而又瞪目抓頭，看之令人心驚。

    淨德見淨遠一番癲狂形狀，終是不忍，他向來十分器重他這位有着過人天賦的師弟，他這法寶乃是對抗外敵之物，今番卻用它來對付自己的師弟，且這喜怒哀樂，使用之後，自己也將元氣大損，他見淨遠此時怒火攻心之狀，擔心其因此而走火入魔，他仁心一動，便將那喜怒哀樂收了，淨遠登時倒在塵埃，面色蒼白，全身亂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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