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彤父親的追悼會在烈士陵園舉行，那是我第一次參加葬禮，也是第一次見到夏彤的父親，那張照片安靜地貼在冰冷的墓碑上，照片上的男人長相普普通通，也有沒什麼突出的特點，眼神里卻透出所有父親應有的威嚴的模樣，夏彤跟他長得一點也不像。
參加追悼會的人多數是夏彤父親的戰友和同事，他們站成整齊的方隊在口號下敬禮致意。
最後我站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四個躬。
局長走到夏彤身邊：「彤彤，我知道我對不起老夏，也對不起你，可這是軍人職責啊，咱們都是國旗下宣過誓，你應該知道流血犧牲是少不了的。我向上頭請示了，批你三天假，好好調整調整。」說完拍拍夏彤的肩膀帶着人群離開了。
夏彤靜靜地站在墓碑前，然後蹲下身，輕輕用手撫摸着貼在冰涼墓碑上的照片。
良久，她才起身向我走來。
「你會開車嗎？」
「會。」
「你開，我有點累了。」夏彤把車鑰匙遞到我跟前。
我接過鑰匙，跟着她上了車。
「去哪？」
「隨便。」
我漫無目的地開着車，夏彤則茫然地看着車窗外的車流人流一言不發，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也沉默着。也不知道開了多久，夏彤突然說道「回家。」
「啊？」
「送我回家吧。」
「哦。」
我跟着夏彤上了樓，她打開門，開了燈。房間異常乾淨，簡潔的裝飾，簡單的家具，一切都很自然舒服。
「那個，我先回去了，住院的錢我儘快想辦法還你，鑰匙我放你桌上。」孤男寡女畢竟不方便我轉身要走。
「哎，徐一凡，你還記得這個嗎？」夏彤手裏拿起一個上發條的那種青蛙玩具。
「這不是，你還留着呢啊！」
「嗯，我一直留着。」
想起來這東西是高三那年我送給她的。高三那年，夏彤突然對我說：「我們以後考同一所大學吧！」
我當時驚到幾乎下巴都掉下來了。一個超級學霸對一個學渣說我們考同一所學校吧，是什麼意思，一句玩笑話？
「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認真的。」她認真地看着我認真地說道。
我看着她認真地樣子，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趕緊將目光放到別處。
「我不可能跟你考到同一所大學的。畢竟你成績那麼好，我那麼差，除非你考砸了。」
「我幫你，幫你提高成績。」
「不必了，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你是白天鵝，我是醜小鴨，我不可能考上你想考的大學的。」
「醜小鴨努力也能變白天鵝的啊！」
雖然嘴上說不願意，但身體卻很誠實。在她幫助下我的成績也算是突飛猛進。但離她，還差的十萬八千里。儘管差距很大，但心裏似乎有了動力，不在談論動漫，不在看小說，滿腦子只有學習，連上廁所都背着英語單詞。那段時間似乎特別充實，時間也過得特別快。終於迎來了高考。
不出意外，她考了654分，我考了489分。她報了政法大學，我報了一所普通的大專。
拿成績單那天，她對我說，徐一凡你在復讀一年吧，我等你。我把那隻青蛙放在她手心，對她說，夏彤你是白天鵝，我是癩蛤蟆。我就是再復讀十年也考不上政法。你不用等我了。這一年有你我很開心。轉過身我不甘地流了淚，我望向天空不想讓那滴淚落下。
「你說過，我是白天鵝，你是癩蛤蟆。想起來真是可笑。我哪裏是什麼白天鵝啊。徐一凡，你走吧。」
「……」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轉身離開，心底滿是失落。白天鵝，癩蛤蟆，呵呵。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喝地滿地打滾，痛哭流涕。幾乎是爬着回了家。家裏沒有一個人，只有一張字條。那字跡是老媽的，漂亮的行楷字體寫着：「徐一凡，我們真的太累！我跟你爸爸決定去鄉下奶奶那住一陣子，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那晚我也做了很長的夢，夢裏夏彤變成了白天鵝，我變成了癩蛤蟆。她振翅高飛，我緊追不捨，但終究她越飛越遠，我越跳越累，最後累地躺在地上變成一坨屎。我一下子從夢裏驚醒。發現窗外的陽光已經到了正午。
我打開水龍頭，將水不停地潑到臉上，然後抬起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真的好像一坨屎。
我颳了鬍子，剪掉了頭髮，換上正式的着裝，決定出門去找份工作。心裏想至少先把夏彤替我交的住院費還她。
一連應聘了十幾家，卻沒有一家要我，拒絕的理由也是千篇一律，學歷不夠好啊，沒有工作經驗啊，又或者身材太胖啊等等。最後有位洗車店的老闆決定要我，離家也不遠，兩千五百塊一個月。
第二天上班我早早得就醒了，起床洗漱換衣服，小跑着去洗車店上班。那天一共洗了二十幾輛車，我喘着粗氣打泡沫，用水槍沖，最後拿毛巾擦。那天很熱，我的襯衫濕了干，幹了濕。
一連幹了兩個多月，那天晚上，我拿着發的五千塊錢工資去找夏彤。為了省下三十塊打車錢，我走路去的，七點出發走了一個半小時才到。累得我氣喘吁吁，我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心跳平穩下來。我忐忑地敲敲門。她打開門時還裹着浴巾，手裏拿着毛巾正歪着頭擦濕漉漉的長髮。
我們見到彼此時都有些尷尬。
「你怎麼來了？」
「還你錢？」我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遞給她。
「哦。」她伸手接過錢。
「那個……」我剛要說話她一把又把門關上了。
我失落地走回家，那段路真得很長。走了好久才到家。回到家躺在床上，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第二天依舊拖着兩條沉重的腿，又去上班。晚上臨下班時老闆把我叫一邊對我說，他不想要我了，理由也很簡單，因為來了新的人，擦得比我快，擦比我乾淨，還說這個世界就是優勝劣汰。呵呵。
我握着手裏的幾百塊坐在公園裏的長椅上，看着孩子們嬉笑打鬧，直到人群散盡才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家。
回到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凌晨兩點的時候我接道了夏彤的電話。
「喂，徐一凡你能來我家一趟麼？」電話里傳來她微弱的聲音。
「我以為你不想再見我了。」
「我是不想見你了，可我翻了好幾遍電話薄，這麼晚了不知道打給誰。」她說話的氣息虛弱地厲害。
我聽出有些不對勁「夏彤，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胃疼得厲害，以為吃些止痛片就好了，你能送我去醫院麼……」
「你等着，我馬上過去。」我匆匆掛了電話，跑到街上打車。可是凌晨哪那麼容易打到車，我一邊順着路邊跑一邊尋找出租車，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