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殘

第1080章 角弓不可張(續)


    「韓王(武寧軍節度使時溥)願去尊號,就此以齊王馬首是瞻,唯求大王念在唇亡齒寒之際,共同進退以為御賊。。」

    這是眼下首當其衝,理所彭城僅僅距離太平軍前鋒不過數十里外的時溥,所派來的求援使者。

    「魯王(泰寧軍節度使朱瑾)願自去王號,並交出旌節和地盤,唯求能率部在大王麾下做個馬前卒,以為保境擊賊。。」

    率領泰寧軍殘餘地盤和軍隊決意拼死抵抗的朱瑄,所派來使者的條件。

    「大王,蔡賊秦氏歷來所求的不過是擄掠些地方上的許財帛子女;可是太平賊來了,便就是要奪我輩的身家權柄和世代富貴前程啊!」

    那是王敬武身邊得到了足夠賄賂和托請的幕僚和官屬們,幾乎是相繼不甘示弱的從各種角度痛陳利害以為附和。

    然而,環繞在這些聲音當中的平盧軍節度使/齊王王敬武;卻是有些不可置否或說是舉棋不定當中。道理也很簡單,他和他的家族成員,每年僅僅是通過收割和販賣鹼蒿燒結糰子的生意,就可以進項十數萬緡。

    這還不計那些沿海和過境生意,所帶來的的其他間接收益和連帶好處;至少就算是眼下太平軍殺過來了,頂在前頭的也始終是泰寧(兗海)軍和武寧軍(徐泗)兩家,而他的肘腋之患始終還是棣州隔河相望的盧龍軍。

    在這種外患不止的情況下,叫他放棄已經遲到嘴裏的肉/佔據到手的地盤,還要出錢出力分兵去援助另外兩家,就實在有些勉為其難了。

    另一方面,相比還算年富力強的時溥,或又是正當壯年的朱瑄兄弟,他已經五十二歲了;年歲的增加所帶來的除了資歷和權威、心思周密見長之外,也讓人更加保守和求穩、避免冒險的暮氣使然。

    要知道,他當年從安師儒手中奪取,並坐穩這個節帥位置才不過七八年;而他的老來得子的長子王師範,如今才不過十五歲的弱冠之年。所以他平時想得更多是如何將自己的位置,在王氏家門手中給平穩的傳下去。

    因此在這數年光景內,除了與鄰里勢力利益攸關的地盤爭奪,和抵擋來自河北的強勢威脅之外,他所要避免的就是平盧軍,捲入任何大規模用兵的機會;

    因為這也意味着將暫時的重兵權柄賦予他人;而一旦由此立下功勞或是取得足夠大的利益,很容易就以此為憑仗蠱惑和鼓動士卒,行那以下克上的犯亂更替之事。他當年就是這麼藉機將前任安師儒取而代之的。

    但是另一方面,若是作為節帥親自領大兵遠征在外,同樣是有相應的風險。前任魏博節度使韓簡就是最好的範例,韓氏在魏博鎮已經傳系祖孫三代而堪稱是根深蒂固了。

    然而,在韓簡出征河南先勝後敗的接連失利之後,來自軍中反噬所導致的後方反亂,就讓韓氏經營數代的努力和佈置,在一夕之間被連根拔起而身死族滅。

    而王敬武雖然祖上開始是牙校的將門世家出身,也自承遠不及對方的底蘊。因此他在位以來無不是每時每刻殫精竭慮抓權,並一邊竭力羅括於內,一邊廣置營生於外,努力的開源節流以充倉稟。

    在行事上也唯求實利而不計毀譽。面對席捲河北滄州的盧龍軍,正當勢不如人之際,當示弱的他也絕不逞強;但是一旦有所可乘之機,就算是共進退的盟友該割肉的照樣割肉,該落井下石的照樣趁火打劫毫不手軟。


    甚至只要是一時有利,哪怕讓他隔空向關內的黃氏大齊稱臣納貢,也是在所不惜。因此這些年下來雖然屢有波折和變化,卻基本將淮上三鎮之中勢力最厚的平盧軍上下,給拿捏的貼貼服服。

    他的如此虎狼做派,也讓他在治下軍民百姓和鄰里各家勢力當中,博得了一個「剽帥」的別號和異樣名聲。

    當然了,作為維護剛重新達成「三王聯盟」的姿態還是要做出來的。因此,他一面在對內宴飲上不斷而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會輕易動兵;一邊卻又通過泗水的漕河支渠,給徐州和沂州分別送去八十船的糧草、甲械。

    對他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武寧軍和泰寧軍能夠籍此將太平軍給擋在泗水以西;則平盧軍為主的齊國則可以安穩的居於後方休養生息,隔岸觀火而伺機添油加柴,以保持基本的均勢和權衡。

    這樣固然可以保全平盧軍的完整實力,而在日後的天下格局當中保有更多可以用來討價還價的籌碼和憑仗。事實上,自從兩京皆歸太平軍之後,這入主中原之勢已然是昭然若是了。

    然而叫他們這些習慣了在自己一畝三分地頭上作威作福,凡是生殺予奪自成一體,而被人稱「坐地天子」的藩帥們主動交出自己的底盤權柄,就此歸於天下一體卻也不是那麼輕易和簡單的事情。

    因此在內外諸多的利益牽扯之下,凡事還得先見了真章,才有可能進行後續交涉的可能性;如果淮上三鎮能夠因此抵擋的太平軍更久一些,乃至令其知難而退,日後待價而沽的本錢自然愈發雄厚。

    這樣拖個幾年光景下來,相對於在損兵折將中被持續放血和削弱的武寧軍和泰寧軍兩家,保有基本實力和底盤的平盧軍,將變相的徹底掌握這個聯盟的基本主導權;

    然後,再考慮伺機將其賣出個好價錢,在新朝換取個權柄和待遇優厚的位置,在安然完成齊王/平盧軍的大位傳承同時,也將王氏的富貴榮華繼續延續下去;

    只是,似乎能夠理解他一番苦心和初衷的人實在有限。因此,僅僅是在打發了最後一波,來自河北盧龍軍窺探虛實的使者的第二天,尚在新納不知道第幾十房愛妾懷中的王敬武,就突然接到了一個突發消息:

    「今早,少帥(王師範)突然帶着後衙子弟,全副披掛前往(益都)城北門外的集鹿坊去了。。」

    「該死。。無知小兒要誤我大事呼!!」

    王敬武不由氣急恨聲喊道:某種意義上眾所周知的事情,這(益都)城北門外的集鹿坊,不正是長久往來於南邊的那些人,所常駐和停居之所麼?

    卻不知道自己那個傻兒子,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和刺激,居然被躥兜去對着這些南邊背景的人等先下手為強了。他以為自己是誰麼,班定遠還是陳湯、李廣利?

    要是武寧軍和泰寧軍那邊都還未曾打起來,自己這兒先惹來了太平水軍的報復和海路封鎖,那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我是被教唆的分割線——

    而在長安城內的前京兆府,現在的上京管制會的諸多臨時部門當中,卻是自上而下瀰漫着一股小小的喜慶氣氛。

    因為,隨着大量投入的戰俘和勞役,從江陵至長安的電報線路已經修通,並且投入了調試當中。再加上之前的線路,理論上從廣府出發的消息,只要經過半天到一天的功夫,就可以跨越千山萬水讓長安知曉了。

    而最新的一條消息,就是因為從天竺征拓獲得大量優質鐵礦來源,作為船團壓艙底的結果,南海(今廣東佛山市)縣為中心的嶺南鋼鐵的產能又翻了一番,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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