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寧十年,太史令譚嘯致仕。景帝顧左右曰,譚卿告老,黎國史家後繼何人邪?左右答,譚有一女,得乃父之風,可堪重任。景帝曰,善。譚嘯之女譚青玄遂承其職。 ———《史記·譚世家》」
黎國存世八百餘年,史籍無數。而這些史籍多數出自太史令譚家之筆。譚家是黎國赫赫有名的世家,雖非權勢通天,但在史籍編纂上,卻是當之無愧的權威泰斗。
而譚青玄是譚家第二十代傳人,恰逢嘉寧中興,見證了一代明君景帝的一生。同時,一代梟雄八王爺,在譚青玄編纂的史書中,卻被黑得體無完膚。
說起譚青玄和八王爺之間的仇深似海,那真是一本史書都寫不盡。
第一章
嘉寧十年秋,冷風過境。梅雨時節已經過去,天氣徹底冷了下來。秋風蕭瑟之下,樹木被剝去了綠色的外衣,只剩下清冷的枝杈。
早上行人匆匆,偶爾有人在挑着擔子的小哥面前駐足,買一碗豆漿。賣豆漿的小哥將挑子放下,揭開了用棉布包裹的木桶。頓時蒸騰的熱氣裹挾着豆漿的香氣撲鼻而來。
小哥俯身舀了一碗豆漿,正要蓋上蓋子。忽然聽到銀鈴般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給我也來一碗兒。」
他連忙又盛了一碗。遞過去的時候,正對上一雙明眸善睞。女子梳着雙平髻,頭頂圓滾滾的兩個髮髻像是頂了兩個小籠包,十分俏皮可愛。一身鵝黃色的襦裙,更是襯得她粉面含春。
她烏溜溜的眼睛緊盯着那碗豆漿,丁香小舌舔過唇角,迫不及待接了過來。小哥看呆了,竟然連銅板也忘了要。直到女子喝完豆漿,將兩枚銅板擺在他手心,他也沒能回過神來。
待女子走遠後,小哥才回過神來,失魂落魄地問一旁同樣呆頭鵝一般的客人道:「這是哪家的姑娘啊?」
那客人喃喃道:「從那裏出來的,還能是哪家?」
小哥抬起頭,看到自己身後的小門。上面寫了兩個字——譚府。這裏好像是......譚家後門。
那也就是說,這姑娘便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女——譚青玄?!
譚家是史官世家,自黎國建國以來便開始任史官。傳至這一代,生了一位五歲能誦六書的小才女
譚青玄。後得先帝召見,她便當庭作詩,從此聞名天下。時年八歲。
只是京城中常傳言,這位小才女雖然才情卓越,但相貌實在是......一言難盡。人人都說,若是依照聖人所說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標準,這譚青玄一定是太缺德了。
小哥咋舌道:怎麼跟傳說中不大一樣呢?」
&誰知道,咱們京城裏怪事兒多了去了。譬如——」那客人豎起了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八。
賣豆漿的小哥連忙按住了那客人的手,豆漿錢也沒收,挑着擔子一溜煙跑了。
而那頭譚青玄正哼着小曲兒,不一會兒便到了崇文書館。一進門,灑掃的老張便樂呵呵道:「譚姑娘又來百~萬\小!說啊?」
&啊。陛下命我編纂黎國王后世家的史記,要看的東西可多了去了。」
譚青玄說着進了崇文書館的藏百~萬#^^小!說,沿着裏面的木梯一層層上去。一直到五樓,這才停下了腳步。她捶着腰,喘着粗氣往裏走。
繞過層層書架,終於在一堆凌亂的書冊和竹簡前停下了腳步。譚青玄抱着胳膊清了清喉嚨,清脆悅耳的聲音嬌聲道:「大爺,再喝一杯嘛——」
那一堆小山似的書冊和竹簡立刻抖動了起來。從裏面騰地冒出一人來,青衣簡冠,十分儒雅。他一雙眼睛冒着金光,縱身撲上來一把抱住了譚青玄,口中叫道:「親親小寶貝,讓爺香一個再喝
嘛——」說完嘟着嘴就要親上來。
沒想到這一親,頓時碰了一嘴灰。宋齊鈺退後了一步,俯身呸了一口,不滿道:「阿玄,你做什麼?!」
譚青玄丟掉了手裏的書,仰頭看着他:「我就知道你在躲懶。」
&枉啊,小姑奶奶。我昨天為了給你翻找八王爺的卷宗,熬了一夜。今兒早晨公雞打鳴的時候才眯了一小會兒。」宋齊鈺說着伸了個懶腰,打着呵欠道,「你倒好,一來就戲弄我。」
譚青玄繞過那一堆書冊,走到了窗下的書桌旁,盤腿坐了下來。宋齊鈺走過去,指了指桌上的兩本書,邀功道:「這邊是我翻閱典籍找出來的關於八王爺的卷宗。」
&這麼點兒?」譚青玄嫌棄地晃了晃那兩本書。
&還少?!」宋齊鈺委屈道,「這已經是所能找到的最全的記錄了。你也知道,那八王爺是什麼人,權傾朝野,滴水不漏。現在存世的文章都是逢迎拍馬,哪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譚青玄一臉憂愁道:「可陛下讓我編纂黎國世家,其他的都好說,沒了八王爺的黑料,這要怎麼編?」
&就非要跟他過不去麼?隨便找些人盡皆知的事情寫寫不就得了。」
譚青玄抬腳踹了過去,宋齊鈺堪堪躲過。她挑眉道:「胡說什麼。我們譚家編寫史書,就沒有隨便寫寫這四個字!不行,八王爺這條線,還要深挖!」
&好好,深挖深挖。可阿玄,我都給你找這麼多卷宗了。有沒有獎賞啊?」
譚青玄埋頭批閱着新找來的卷宗,頭也不抬道:「今晚請你去豐慶樓吃頓好的。」
&再叫上兩個姑娘麼?」
宋齊鈺雖然問了,譚青玄卻沒有任何回應。他便將她的不言語當成默認了。譚青玄飛快讀完了卷宗,卻發現書中多半還都是溢美之詞。
八王爺顧青檐,十八歲擊退突厥入侵凱旋而歸。身披銀色鎧甲,劍眉星目,鮮衣怒馬。那一日意氣風發走過京城的街道,頓時俘獲了自三歲至八十歲京城所有女子的芳心。
曾有畫師親筆將其英姿畫下。一時間京城紙價漲了十倍有餘,後來黎國幾乎每一個女子閨閣中都收藏有他的畫像。
而畫畫之人正是譚青玄。她到不是對顧青檐有何多餘的想法,只是一眼看中其中的商機。那一次賺得盆滿缽滿,數錢數到手抽筋。
有人曾說,京城有雙絕。一是譚青玄的畫,另外一絕便是八王爺的美貌。對此,譚青玄十分贊同前者,但對後者嗤之以鼻。
不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組合起來擺在顧青檐的臉上,那是大寫的可惡。
何況那畫像根本不是畫的顧青檐,她也就八歲那年見過他一面。早忘了他長什麼樣,隱約只記得一雙鳳目。可能也正是這一雙眼畫得傳神,才會如此得京城姑娘們的喜愛吧。
譚青玄不知不覺悶頭研究了一整天。宋齊鈺早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傍晚時分派了一小廝來遞信給她。讓她趕緊去豐慶樓赴約。
譚青玄摸摸自己的肚子也是餓了,便不慌不忙地過去了。
豐慶樓是京城最好的酒樓,平日裏來往的都是達官顯貴,富商大賈。貴的一頓飯能吃掉十兩白銀。便宜的也得好幾十吊錢。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