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圓形升降台從地底緩緩升起,直徑超過二十米的環形平面上,停放着一架嶄新的「禿鷲」直升機。出發命令下達得毫無預兆,很多整備工作尚未完成,幾名身穿黃色馬甲的地勤人員正在平台上忙碌着,利用最後的時間給飛機補充彈藥和燃油。
殷傑站在距離直升機五米多遠的位置,仰起頭,默默注視着頭頂那片隨着機械平台徐徐上升不斷擴大的藍天。
這是一次臨時下達的出發命令。
殷傑不喜歡這次任務。
接到命令書的時候,他剛把一個女人衣服剝光,用刀子割斷了她的喉嚨,仔細品嘗着溫熱粘稠的鮮血滋味。打贏那個女人花費了殷傑很大力氣,雖說對方長相一般,身材卻很不錯。上面的人從來不管這種事情,殷傑對到手的獵物很滿意。他甚至打算着不要把血一次吸乾,而是留下一部分釀成血酒。這還是從一本舊書上看到的法子:血液調和蜂蜜,在特定環境下進行發酵,就能產生帶有酒精成分的血酒。
這其實是一種另類血清的提取過程,殷傑很重視口感和味道,也想要嘗試着改變一部分固定的食譜。
機械平台很快升上了地面。環視周圍,殷傑意外的發現,這裏是一個非常空曠的廣場。除了自己所在的平台,還有另外兩台升降機也同時出現。三座機械平台構成完美的等邊三角形,所有的配置都一樣:一個全副武裝的軍人,一架加滿燃油和彈藥的直升機。
殷傑認識另外兩個人,他們是殷平和殷鋼,與自己是同一個戰術小隊的隊友。
殷平是個女人。
天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姓「殷」。
殷傑可不記得自己有這麼多兄弟姐妹。
殷文華站三座機械平台正中,站姿筆挺,是標準的軍人做派。
儘管不太情願,殷傑還是主動走了過去。殷平和殷鋼也走過來,三個人並排站在一起,朝着殷文華舉手行禮。
殷文華略目光清澈,語調平穩:「稍息!都知道你們這次的任務重點了嗎?」
殷平和殷鋼不約而同點點頭,殷傑卻皺起了眉毛。他舉起右手:「長官,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安排我們來做這次任務?」
殷文華側過身子,不動聲色地問:「你有什麼意見?」
看着那道逼視過來的目光,殷傑心中微微有些發顫,卻仍然鼓起勇氣強辯道:「任務指令書上要求我們尋找失蹤者,也劃出了大概的搜索範圍。我覺得,這種事情交給我們來做簡直就是浪費。」
殷文華用絲毫不變的目光盯着殷傑,重複了一遍他剛才說過的詞:「浪費?」
「是的!」
殷傑忽然覺得有些恐懼,覺得被一股巨大的氣場牢牢壓制。可是到了現在,他已經無法回頭,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我們是強大的戰士,我們應該呆在基地里接受訓練,掌握更加強大的戰鬥技能。搜索失蹤者這種事情應該交給下面的人來做。比如士兵,或者預備役人員。這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該……」
「這就是你想要說的嗎?」
殷文華毫不客氣打斷了殷傑的發言。他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朝前走了兩步,從很近的距離逼視着殷傑,兩個人的鼻尖幾乎湊到了一塊兒。
沒有任何預兆,殷文華突然揮出右拳,狠狠擊打在殷傑臉上。他猝不及防,被強大的力量重重砸翻。這記拳頭是如此之重,殷傑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感覺整張面孔徹底麻木。當他掙扎着從地上站起來時,發現眼前的景物都在搖晃。這是眩暈導致的短暫失衡,殷傑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他強迫自己站穩,然後一瘸一拐走到殷平身邊,重新歸隊。
殷平和殷鋼並排站着,大氣也不敢出,眼角卻在微微抽搐。
「別跟我講什麼理由。我很討厭那些東西,不喜歡條條框框。」
殷文華用冷森的目光順序從三個人身上掃過,嘲諷語調中帶有無法無視的威嚴:「趁着現在還有機會,你們有誰不願意執行命令就滾。別以為你們還能回到原來的地方,我不需要廢物,也不喜歡骯髒怠惰的垃圾。焚化爐看來需要一點兒新鮮的填料,你們誰想進去試試?」
斗大的汗珠從殷傑額頭上滾落下來。
他忽然發現,自己真的很蠢。尤其是之前說過的那些話,簡直就是傲慢到了極點的白痴。
還好,長官給了我一個機會。
「記住你們的任務!」
殷文華加重了音量,狠辣而果決:「仔細搜索給你們劃定的區域,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都必須立刻上報。如果有誰膽敢違反,我會把他的骨頭抽出來,再把他扔給地下訓練場一層的那些傢伙當做玩具。我這個人不喜歡開玩笑,我也希望你們不要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最後再說一句:認真執行命令,對於聽話服從的人,我會給予豐厚的獎勵。」
……
新北京基地,二十七號生物實驗室。
所有研究員都有自己的獨立工作空間。常德方也不例外。這裏是他的實驗室,掌握門鎖密碼的人只有四個:常德方自己、研究部門主管,還有就是基地一號、二號指揮官。
從上次進來以後,常德方一直沒有出去。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是四天。
六米寬的高強度聚酯防彈透明隔板把實驗室分為兩部分。在封閉起來的無菌區內部,是一台可以通過電腦進行控制的多臂型機械人。這玩意兒其實不能算作「人」,只是廣義範疇上按照人類指令工作的機器。它的功率強大,擁有八條能夠自由伸縮的摺疊金屬臂,可以按照研究人員的要求,對實驗體進行切割、撕裂、解剖,以及固定。
封閉起來的無菌區內燈光明亮。常德方站在巨大的透明隔板面前,佝僂着背,白大褂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雙手低垂,嘴唇以習慣的方式和角度微微張開,神情呆滯地看着正前方。
動能強大的金屬手臂抓住了一隻猴子。那是從頭到尾最牢固的束縛。機械鈎爪和皮袋將其緊緊捆綁,脖頸、雙臂、腿腳、腰部、肩膀和膝蓋,以及肘部關節,每一個可能出現問題的位置都被鎖死。乍看上去,那隻猴子就像是釘在白色圖板上的標本。
它還活着。
猴子渾身上下一些地方已經腐爛,光滑的毛皮正在脫落,露出一塊塊粉紅色的斑駁皮膚。它的雙眼翻白,厚厚的眼瞼蓋住了瞳孔。儘管脖頸被控制住,下頜骨卻還自由。它不斷張合嘴唇,喉嚨深處一次次湧起黃綠色的黏液,順着身體慢慢往下流淌。
這是一頭被病毒感染的猴子。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運氣。
那天喝醉以後,常德方在床上昏沉沉睡去。半夜醒來的時候,酒精對大腦的麻醉效果尚未消除。他覺得很難受,又不想睡覺,於是出去走走……順着通道走廊,上了升降梯,一路來到地面兵營。
非常湊巧的機會,常德方遇到一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