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百里不咸不淡的瞧了她一眼,當即策馬而去。
既然他都沒說什麼,趙無憂便也不再糾結。有這麼大一尊佛陪着自己,她又有什麼可擔心的?仿佛自從懸崖之下回來,她對他有種無法言說的信任。
策馬直追,此處不宜久留。
直到趙無憂與穆百里離開,店小二才悄悄的走出後門。
後門外頭的牆上,靠着一個頭戴斗笠的男人。
「他們太小心,沒法子。」店小二略顯侷促,「這位爺,那這銀子……」
男人隨手將一個錢袋丟給他,「人呢?」
「剛走!」店小二欣喜的接過銀子,將錢袋抓在手裏。
聽得這話,男人當即翻身上馬,二話不說便策馬離去。
店小二瞧着錢袋裏的銀兩,暗啐一句,「真是個怪人。」早前讓他誘那白面書生去看病,看如今這樣子,約莫是去追他們了。
到底是什麼恩怨,讓他這般窮追不捨。
看那白面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還是個病秧子,約莫也不會得罪什麼人吧?倒是白面書生身邊的那個,才真是叫人害怕。只一眼他那眼神,直讓人毛骨悚然。
快馬加鞭,馬背顛簸。
知道身後有人跟着,趙無憂便不敢再輕易停下來。
「你知道是誰跟着我們?」趙無憂問,風吹得她不斷咳嗽。
穆百里扭頭望着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怎樣?你能折回去,大開殺戒?」
顯然是不現實的!
她還在咳嗽,面色乍紅乍白得厲害。
驀地,穆百里突然策馬靠近,下一刻,他身子陡然傾斜,單手扣住了她的肩胛。說時遲那時快,她竟被他整個提起,當下丟在他的身後。
朦朧中,她聽見穆百里的磁重之音,「抱緊。」
她一愣,便是素兮也跟着愣住。
倒是陸國安依舊面無表情,似乎並不覺得奇怪。
有穆百里擋着風,她便沒那麼難受。這個時候沒必要逞強,既然有人願意為她遮風擋雨,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有穆百里擋在前頭,風過鬢髮,擋去了寒涼之意。
她抱着他健碩的腰肢,能感受到屬於他的溫度,一點點穿透衣衫,滲入自己的身體髮膚之中。嗜殺之人,身上卻沒有半點血腥之氣,還真是不容易。
他低眉看一眼自己腰上的手,這素白纖細的柔荑,還是第一次這樣抱在他的腰間。兩個不男不女的人,就這樣抱着,策馬飛馳,看上去卻沒有半點違和之感。
不自覺的,穆百里挽唇。
有些東西很莫名其妙,不在自己的意料之內,但——卻是人生中的理所當然。
殊不知在遠離京城的官道上,一場驚心動魄,早已預謀的截殺如期而至。官軍跟無極宮的人交上手,刀刃碰撞之音,伴隨着鮮血的屠戮。
無極宮的人快速將馬車包圍,然則剛掀開車簾,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頃刻間,血雨噴濺,斷肢殘臂滿地皆是,場面何其慘烈。
「車裏沒有人!」人群中一聲厲喝。
遠遠的,含音策馬勒住馬韁,聽得這一聲喊,當即調轉馬頭,飛奔而去。車裏沒有人,也就是說穆百里和趙無憂根本就不在其中,這二人早就與大部隊分道揚鑣,兵分兩路前往雲華州。
領旨出京,卻半路遇襲,這事兒很快便傳回了京城。
皇宮內,皇帝自然是盛怒不已。這無極宮當真是膽大包天,如今連朝廷都不放在眼裏。一聲令下,皇命清剿,刻不容緩。
蓮華宮。
雲兮疾步上前,「娘娘,出事了。」
傅玉穎心頭一怔,「何事如此慌張?」
長長吐出一口氣,雲兮俯首,「官軍被截,說是無極宮動的手。」
「那你家公子呢?」傅玉穎忙問。
「公子神機妙算,早就避開,並不在車內。」雲兮道,「如今所能知道的,只有這些。」
「無極宮?」傅玉穎凝眉,緩步走到窗前,望着外頭的陰雨綿綿,「早前聽皇上提起過一次,說是江湖組織,膽大妄為來宮中竊盜。如今,怎麼連官軍都不放過?這恐怕,不是什麼江湖組織吧!」
雲兮搖頭,「這是公子的事,卑職不敢打聽。」
傅玉穎點點頭,「今兒下雨,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是!」雲兮俯首,「馬上讓人行動。」
雲兮退了下去,四下又安靜起來。傅玉穎撫着自己的小腹,抬頭望着窗外的綿綿細雨。
秋嫻小心的將披肩落在她身上,「主子,當心天涼。」
低頭一笑,傅玉穎回過神來,「秋嫻,你說這世上有沒有報應?」
「主子覺得有,那便是有吧!」秋嫻笑了笑。
傅玉穎扭頭看她,「你信嗎?」
「不信。」秋嫻抿唇。
「為何不信?」傅玉穎凝眉。
秋嫻長長吐出一口氣,「若真的有報應,這世上早就沒有恩怨情仇了。那些滿手鮮血之人,不得早早的去閻王地府報道嗎?奴婢不相信報應,奴婢只相信公子。」
「你為何跟着公子?」傅玉穎問。
秋嫻沒有說話,行了禮轉身離開。
傅玉穎定定的望着秋嫻離去的背影,心頭微恙。在秋嫻身上,似乎有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秘密。是秋嫻與趙無憂的秘密!
今夜,皇帝去了芙蓉宮,胡婕妤處。
這宮裏,只有一個皇帝,恩寵也只能給一個人。其實傅玉穎並不喜歡這樣的雨露均沾,曾幾何時,年少時的期許,都成了如今的痴心妄想。
誰不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遇見自己心愛的男子,從此白髮齊眉,比翼雙飛。
可現在呢?
不管你怎麼想,你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輕嘆一聲,蓮華宮似乎有些冷。
下半夜的時候,雨停了,可整個宮裏都了。
一具浮屍,被人在水井裏發現。
「昨兒下雨,井水暴漲,奴才來打水只覺得有股腥味。誰知道水桶丟下去,竟撈着一具死屍。」當值的太監嚇得瑟瑟發抖。
宮裏出了這樣的事兒,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就是死了個太監嗎,拾掇拾掇也就罷了。御林軍統領瞧了一眼死屍,司禮監的秉筆太監眉頭微挑,「這是哪宮的太監?可有認得的?」
認出來是誰,到時候銷了戶籍便是。
認不出來,也只能往亂葬崗一丟了事。
可偏偏,有人認出來了,「這好像是永巷的劉公公吧!」
見狀,眾人一驚,馬上讓人去把永巷的奴才們叫來,進行辨認。果不然,劉公公早前失蹤,一直找尋不到,原來是被人殺死在水井裏。
說起這劉公公,眾人便又想起了另一個人。
那便是劉公公伺候過的夏昭儀!丹陽宮那位!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有些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