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療療程會隨着病情變化調整,不化療的時候可以回家,住的太遠開車得花上很長時間,最好是找個近點的。
陳嘉之左右劃着房源圖片,剛好停在麥當勞門口,打算進去買杯熱可可。
寒冷的冬天急需熱量炸彈。
中午人特別多,麥當勞自主點單機面前排起了長隊。
陳嘉之把手機放回兜里開始排隊,隨便一掃,長隊前面總有一道忽閃忽現的頎長背影,跟記憶里的沈時序好像好像。
正想確認,中介發來幾套房源,一個晃神,背影就換成彎腰拖地的阿姨。
陳嘉之自嘲一笑,重新低頭看手機。
中介發來的房源要麼地段太差,要麼房子太舊。
七八套,怎麼看都不滿意。
正當這時,忽地,餘光闖進一雙錚亮嶄新的皮鞋。
陳嘉之沒太在意,抬眼一瞟,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一刻。
心跳,比眼睛更先認出故人。
與11年前相比,沈時序更高更挺拔,脫了少年時期的校服,一身挺闊利落的黑西裝穿在身上,壓迫感鋪面而來。
特別是居高臨下站在面前,面色沉沉盯着人看,這種感覺極其強烈。
背後排隊的人群開始抱怨,陳嘉之反應過來,急忙退開一步。
他根本不敢看沈時序,倉皇失措地低頭,隨後,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
第一反應——他發現自己生病了嗎,他怎麼在這裏?
正在撒謊與如何撒謊中糾結時,頭頂傳來一道穩定又冷漠的聲線。
「好久不見,陳嘉之。」
餘音繞耳,經久不散。
陳嘉之慶幸沒被發現,匆忙抬頭,短短的視野里,沈時序熟悉又陌生的輪廓一晃而過。
這下,他話都說不完整了。
「好久......不見。」
穆清提着鼓囊囊的打包袋子過來,沒瞧見兩人之間的暗涌,禮貌打量了下陳嘉之,主動問。
「時序,你朋友嗎。」
沈時序聽不出喜怒:「不是。」
陳嘉之呼吸斷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補充:「嗯……不是、朋友。」
穆清很熱情:「一起啊?」
沈時序一口回絕:「不用。」
穆清擰眉:「你這人,問你了?」
他轉頭微笑着問陳嘉之,「帥哥你好帥,願意跟我們一起吃點垃圾食品嗎?」
陳嘉之緩緩搖頭,心酸得緊。
這名愛笑的先生與沈時序並肩而立,他親昵地稱呼沈時序,還能佯怒斥責沈時序。
他們是什麼關係?
「好吧,那我們過去咯。」穆清眨眨眼睛,故意朝沈時序一揚下巴,「走啊。」
朝思暮想了11年的人要走,哪怕情敵就在眼前。
陳嘉之用盡畢生勇氣拉住沈時序衣袖,紅着眼睛,「我們可不可以談談。」
沈時序垂了眼,速度很慢地拂開衣袖上的手指,「不太方便。」
穆清惹禍不嫌事大,立馬閃邊了。
指腹觸感殘餘,像摩挲到了心臟。
陳嘉之收回手,囁嚅着:「我是想找你的,我是想跟你談談的。」
一個「找」字,徹底勾起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沈時序很是平淡地問:「談什麼。」
陳嘉之張了張嘴唇。
想說的很多,很多,多到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可低分化,黏液腺癌,每個字眼都在反覆敲打心膜。
千言萬語敵不過一張確診報告單。
「想問問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垂在褲腿的手指捏到發白,發痛,陳嘉之慢慢說,「還想說一聲對不起。」
沈時序垂眼一掃陳嘉之手中握着的、沒有熄屏的手機。
「沒關係。」他撣了撣小臂並不存在褶皺的衣袖,「我們沒什麼關係,所以沒關係。」
一句沒關係,徹底粉碎了曾經。
陳嘉之很想哭,明明已經27歲了,是可以扛起所有事的年齡了。
他忍了很久,認認真真說,「對不起。」
回國前,他曾幻想過,沈時序會罵自己,或者打自己。
但從沒想過沈時序會說沒關係。
漫長又短暫的靜默後。
陳嘉之看到一直朝這邊探頭探腦的穆清,更是心痛到無以復加,剛張開口便被沈時序冷冷打斷。
「還有事嗎?」
「有的。」
不能就此放棄,陳嘉之抬頭,對上沈時序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你好像換號碼了,可以給我一個新的聯繫方式嗎。」
沈時序輕描淡寫:「沒必要再聯繫了吧?」
身形晃了晃,陳嘉之露出一個悽惶的笑容,「好的明白了,打擾了。」
說完,他逆着人流,推開大門,孤零零走進熙熙攘攘的大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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