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葉鳶,慢聲開口道。
「我竟不知道這南晝城中還有《乾坤飛雲決》副本。」
葉鳶撲哧一笑「大膽點,說不定我看的是真本呢。」
司掌着修真界著名連鎖寶齋漱玉閣的葛仲蘭——人稱蘭閣主的修士厚顏無恥地嘆道「若不是知道真本藏在東明山上,我這等忠厚老實之人可真要叫你唬住了。」
你家那個經營合法性存疑的漱玉閣,暗地裏不知買賣了多少情報,堪稱修真界第一攪屎棍。
葉鳶暗想。
裝什麼良民呢,真不要臉。
兩人彼此交鋒一輪,都在刃尖戳中要害之前巧妙地滑開,不起微瀾。
她從懷中取出本薄冊子交給葛仲蘭,是今日講的《瀟湘倒拔垂楊柳》文字版。
葛仲蘭接過冊子,略翻了翻,品評道。
「今日的書講得不錯。」他說,「想來《紅樓演義》也已說到尾聲了,下個本子講什麼?」
「《霹靂少俠戰魔王》?這個我能說上七部。」葉鳶思考着,「要不就《侏儒護戒行》?也能講好一陣子。」
「你手頭竟有這麼多聞所未聞的新本子。」葛仲蘭來了興致,又說道,「老規矩,我要先看最初三回的本子。」
「這可有些強人所難。」葉鳶做出苦惱的神情,「你也知道,很快就是南晝花宴節了,連位次高的姐姐們都為了花宴三日的準備忙得腳不沾地,更何況我一個小小丫鬟……但要是蘭閣主願意救我脫離苦海……」
「漱玉閣向來物盡其用。」
葛仲蘭似笑非笑道。
「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贖你出南晝,但我雖喜歡你這個機靈的小東西,卻愈發認為你留在這裏才是最好的。」
他倏爾收了扇,把葉鳶攬到臂彎之下,伸手用扇柄遙指目之所及內南晝城數不盡的碧瓦朱甍,一雙桃花含情目中流轉着奢欲和盛景。
「你看這靡麗至極的煙花城,你難道不想奪得最高處的位置,在花朝節之夜妝扮成最美的花神,引無數修士為你心折嗎?」
他在葉鳶耳邊輕聲勸誘着。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讓你成為艷冠十二白鹿閣的白鹿花神,只要你為我所用。」
小姑娘卻笑出了聲,一貓腰從他臂彎間鑽了出來,直白地戳穿了對方的話「你要我當你的情報下線。」
「莫把話說得這樣難聽。」葛仲蘭倒也不惱,只飛快地搖起扇微嗔道,「不說別的,難道你不知道金銀財寶和地位盛名的好處嗎?」
「金銀財寶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但要是困在城中,有多少財寶都毫無意義。」葉鳶仰臉指了指枝頭的一隻彩鸝,「南晝城裏沒有一隻鳥是從外頭飛來的,整個城都被裹在大罩子一樣的陣法結界裏,我不喜歡。」
葛仲蘭挑了挑眉「你可知這鳥頗為名貴,也只在城中由專人飼育才能養得這樣漂亮,如果放生到外頭去,恐怕是活不過三天的。」
「若是真正的鳥,自會撕掉這一身贅羽,飛到蒼穹之外去。」
葛仲蘭終於從奇花異草和亭台樓閣上收回目光,真正地開始打量面前的小姑娘。
「我不會出手贖你,但我可以和你做點小交易,誰讓我喜歡你說的書呢。」良久,他輕笑一聲,「要如何從這交易中取得好處,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還是三話新本子,寬限你兩天。」
「得嘞。」葉鳶迅速答應道,「算上這次,你該把說好的東西給我了。」
「怎麼,蘭閣主還能賴你的不成。」
葛仲蘭又恢復了那般懶散姿態,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
「你要的東西就在裏面。」
小姑娘伸手就要去接,被葛仲蘭用扇子打了一下。
「且慢,先說說紅樓演義結篇後,新話本寫好前,你打算說什麼來抵空檔。」
「那就隨便說個時下流行的本子吧。」葉鳶想了想,「只要有文本,什麼都能說。」
「我有一個主意。」葛仲蘭忖度,「不如就說五百年前那場天梯摧折之災,東明山無霄劍君顏思昭,為斬上古魔蛟,救蒼生於水火……」
他抬起眼,笑說道。
「……而殺妻證道的故事。」
「………………………」
葉鳶忽然陷入了某種微妙的緘默之中。
事實上,對於穿越女葉鳶來說,這豢養着無數美人爐鼎,專供修士尋歡作樂的南晝城,並不是她的第一處落腳之地。
在更早以前,她生在東明山腳,入了無霄門。
當時的無霄門遠不像現在這樣威名遠揚,她那開山立派的師尊尚且窮得叮噹響,師門上下的固定資產加起來攏共就三進磚瓦房並若干隕鐵飛劍。
她那些個師兄師姐倒是確實如傳聞那樣天縱奇才,根骨絕佳,其中頂頂天才的那個是她師尊的關門弟子、她唯一的師弟,在劍道上的資質,堪稱曠古絕今。
而這滿門英才之中,偏偏出了一個修行進度百年如一日的鹹魚葉鳶,簡直是雞立鶴群。
師兄師姐們對此也頭疼不已,師妹如此不頂用,要是被外人欺負去了可如何是好?白鶴們伸着長頸交頭接耳吵吵鬧鬧了一番,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
它們將毛茸茸圓滾滾的短腿小雞仔叼到了最美麗強大的那隻鶴面前,對他說,此後,這小雞仔……你小師姐就是你的妻子了,你務必護好她,別讓人欺負了去。
又對小雞仔說,從今往後,你若又在外犯了事,儘管報上思昭的名頭。
畢竟從今日起,他便是你的夫君了。
……
在百年前的巨大災變後,當年在東明山見證下,與她立誓結契的道侶顏思昭已成為了整個修真界人人敬畏欽慕的第一劍修,東明無霄劍君。
——而葉鳶,就是被殺妻證道的那個妻。
在葉鳶走神的時候,葛仲蘭挑了挑眉。
「怎麼了,不會講?」
「……」葉鳶燦爛地笑起來,「會,怎麼不會。」
「普天之下,可沒人比我更會講這殺妻證道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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