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啟明。
「孤寡無親的死者,就由澤漏園收殮埋葬。要是當地戰亂,或是亂政,吏治不利,孤寡無親的死者無人收殮,隨便挖個坑什麼的,就是亂墳崗。」宋啟明不想說話,卻還是解釋的十分清楚。
「嗯,你說的這些,是書本上,或是朝廷官樣文章里的官樣話兒。
澤漏園只有大縣才有,就是大縣,也不是每個縣都能有,澤漏園裏只有一個兩個,最多兩個三個看守的人。
裏面堆積的棺木屍首,每隔一段時間,由官府,或是某個大善人出錢,集中埋一回,要是大善人發善心,多半還會請幾個和尚道人念念經什麼的。
可官府的錢要先用到活人身上,能給死人的錢極少。
大善人什麼時候發善心,那得看人家心情對不對。
所以,澤漏園裏,堆了十几几十年,棺木骨頭爛的掉的到處都是的,多的是。
就這樣,死後能進澤漏園,那都是大福氣。
至於亂墳崗,到處都有,幾個大村子之間,都會有一個。
哪怕是盛世,也一樣到處都是,天下大亂時,滿天下全是亂墳崗。
死了的人,不管是不是孤寡,有親沒親,只要沒錢,買不起棺木辦不起喪禮,就只能抬到亂墳崗,隨便挖個坑埋了算了。
在亂墳崗上,能用破席包一包,都算挺風光的了。」
「有席那就不得了!能挖個坑都算風光大葬。」黑馬揮着鞭子,接話道:「青黃不接的時候,亂墳崗上最熱鬧,都餓的半死不活,哪有力氣挖坑?
抬到地方都累的不行了,隨便一扔,能捧幾捧土灑上去,就算不錯了。
衣服肯定得剝光,衣服給死人穿,那是敗家。
還有的,覺得自己不行了,自己爬過去,趁活着,挖個坑躺進去。」
宋啟明聽的臉都白了。
「亂墳崗上經常有活嬰孩,剛生下來,養不起,就放到亂墳崗上,轉身趕緊走,不忍心看着嬰孩死,心底也盼着哭聲能給孩子招來生機,被人撿走,像你們這樣。
不過吧,九成九的時候,招來的都是野狗餓狼。」
宋啟明機靈靈打了個寒噤。
「嬰孩塔麼,就是扔嬰孩的地方,外面看就是一座塔,蓋的漂亮結實,塔外面有路,通往塔上面的一個小洞,洞很小,剛好夠扔進去一個小嬰孩。
誰家嬰孩死了,或是有不想要的嬰孩,就扔進去,裏面……」
「你不要說了!」宋啟明叫了起來。
「你是被從嬰兒塔里撿出來的?」李桑柔斜瞥着臉色青黃的宋啟明。
好一會兒,宋啟明才點了下頭,「師父說我躺在嬰兒塔上……」
「那你是南邊人,怪不得這麼秀氣水靈。」李桑柔笑眯眯看着宋啟明,「南邊人喜歡蓋嬰兒塔,北邊好像沒見過。
大約是因為北邊太冷,扔進去凍硬了,不容易爛,不爛的話……」
「你不要說了!」宋啟明快要哭出來了。
「那咱們不說這個了,換個話題吧。
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和你師叔師兄放在一輛車上?」李桑柔笑眯眯換了話題。
「不知道。」宋啟明帶着哭腔。
她一點兒也不想跟她說話!
「都是替你着想啊!」李桑柔抬手在宋啟明頭上拍了拍。「你師叔和師兄要是在後面車上,咱們說什麼,他們聽不到,聽不到麼,就要胡思亂想。
想來想去,以為你透露了師門秘密,以為我知道的,都是你跟我說的,再多想一點,以為你出賣他們什麼的,那就不好了。」
「師叔和師兄不是那樣的人!」宋啟明眼裏帶淚,橫了李桑柔一眼。
「小妮兒,姐姐告訴你,不要高看人性。你這個傻妮兒,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人性。
不說這個了,咱說別的。
你傻成這樣,你那個師兄,呆頭呆腦,你師叔,傻氣橫流,偏偏還自以為聰明。
你們仨個,三傻,你們師門怎麼敢讓你們出來的?
照我知道的,你們師門裏,聰明人還是挺多的。
還是說,這些年,你們師門一路下滑,現在,滿門都是你們這樣傻裏傻氣的了?」李桑柔再換話題。
「師叔不傻!」宋啟明被李桑柔一串兒的傻,說的簡直要惱羞成怒,「師兄不傻,我也不傻!」
「你不傻,那我問你,在江陵城裏,你看到幾個鬼畫符,就梗頭梗腦直往前沖。
你怎麼就不想想,你,你師叔你師兄,都是亮明了身份,在江陵城裏做上賓的,又不是躲躲藏藏做暗諜,同門相見,還用得着用符號召喚?
這明顯是個陷阱,你想都不想就踩進來了?」
李桑柔說着,抬手在宋啟明額頭上敲了一記。
「不是!」
聽李桑柔提到她被捉的事兒,宋啟明眼淚又下來了。
這是件太痛苦的事兒!
「是大師兄,他回山了,說回來給我帶果乾。曹師伯不讓我吃果乾,說酸牙,我……」宋啟明哭出來。
李桑柔哈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伸頭進去,在隔板上用力敲了敲。
「宋師妹的師兄,還有她師叔,人家宋師妹是為了果乾,扎進了陷阱,你們兩個呢?難道也是為了果乾?」
「我到衙門口,問師妹到了沒有,門房說看見她進了對面巷子,我過去,看到了符號,不放心師妹,才追上去的。」羅啟文悶悶的聲音里,透着委屈。
「宋師妹她師叔,你呢?」李桑柔一邊笑一邊問。
「看到啟文了。」程善極其不願的答了句。
這樣的奇恥大辱啊!
「你們就這樣,一個串一個,撲通撲通掉陷阱。
小妮子,你自己來說說,你們傻不傻啊?」李桑柔一邊笑,一邊一下下拍着宋啟明的肩膀。
「我不是,我們不是曹師伯他們,我們是格致部的,我們……」宋啟明哭出了聲。
李桑柔唉了一聲,往後靠在車門上,笑個不停。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