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閨閣記

番外一:西風吹散綺羅香


的郭孺子卻不一樣。

    只要她往那兒一站,慧能便兩腿發軟,腰也會不自覺地朝下彎,往常的聰明伶俐更只剩下三分。

    打出生起,慧能就呆在寺里,見過太多曾經的風雲人物,卻從沒有一個人能像郭夫人那般,讓她如此膽怯,卻又莫名想要親近。

    「夫人,您瞧是不是去見一見?」陸朝香輕細的語聲響起,慧能醒過神來,忙垂首站着,再不敢胡思亂想。

    郭婉此時已擱下螺黛,正將翹着指尖兒將膏脂點唇,手上動作不停,語聲卻是淡淡:「下着雨呢,天氣也冷,我委實懶怠動。」

    言下之意,誰也不見。

    陸朝香登時有些發急,又不敢深勸,只得陪着小心道:「夫人身嬌體貴,自是經不得這些的。只從四月至今,殿都來了兩回了,今兒又還下着雨。夫人不也說了『外頭冷』?可殿還是來了,足見一片赤誠,夫人又何苦還為着上回那件小事兒置氣到如今呢?」

    見她急得額角冒汗,郭婉便擱下盛膏脂的玉盒兒,從鏡子裏掃她,目中漾着一點笑:「我都不急,你急什麼?要不你替我去見一見?」

    陸朝香當下面色大變,忙低頭:「奴婢不敢。」

    「哦,是麼?」郭婉面無異色,攬鏡自顧,似觀妝容,接下來的話頭亦再不提這茬:「慧能,你就回說天氣太冷,我又病了,請他下回再來吧。」

    「哎喲我的夫人,好歹您也定個日子下來啊,也免得人又空跑一趟。」慧能尚未答言,陸朝香到底忍不住,又勸了一句。

    郭婉不語。

    見她不像惱了的樣子,陸朝香多了幾分膽氣,覷着她的面色陪笑:「到底也是今兒冒雨跑了一趟,若是空口白話地,卻也不像。夫人看,要不要送點兒東西過去,也是一片心意?」

    郭婉對着鏡子蹙眉,旋即又笑。

    描得長長的一雙翠眉,輕顰淺笑間,恰是遠山如黛,攏住春水般的眸。

    「罷了,就依你。」她似甚無奈,自袖中取出方帕子,向唇上輕輕一抹。

    佛頭青紵絲素麵兒帕子上,瞬間染上一痕嫣紅,一素一艷、一冷一暖,說不盡地靡麗。

    「拿去。」將帕子向旁一遞,郭婉眸中波光瀲灩:「若他細問起來,你就說我委實病得動彈不得,不好過了病氣給他,將養上一個月,應該也就好了。」

    慧能忙恭聲應是,那廂陸朝香笑眯眯地接過帕子,又殷勤相詢:「夫人,要不要找個匣子裝起來?」

    「你覺着呢?」郭婉反問,長眉微挑,面上是似有若無的一個笑。

    陸朝香心頭打了個突,忙抬手向嘴上輕打了一記:「奴婢該死,胡言亂語,該打。」

    郭婉「噗哧」笑了起來,擺了擺手:「罷了,這些戲碼兒我也瞧膩了,還不把那手放下?」

    陸朝香借坡下驢,陪笑道:「奴婢謝夫人不罪之恩。」

    說這話時,她故意擰眉咧嘴,做出那可笑的模樣來,郭婉果然被逗笑了,復又搖頭:「把東西給慧能吧,也不好叫人家多等。」

    陸朝香便去尋了塊包袱皮兒,將帕子折進其中,交給慧能,又虎下臉:「仔細着些兒,莫弄濕了。」

    慧能忙應了,小心收進袖中,郭婉又道:「至於那位披髮結廬的,從前怎麼回話,今兒還怎麼回。往後他再來,用不着問我,直接打發了便是。」

    慧能亦自應下,眼睛卻往陸朝香身上一掃

    陸朝香正背對着郭婉向她呶嘴兒。


    郭婉對這位苦竹先生的態度,委實難以捉摸,她這話也不好盡信,若真不往裏傳,只怕也不好。

    慧能常來此處,對郭婉的脾性亦有幾分了解,見狀便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她二人的眉目官司,郭婉卻是視若未見。

    拉開妝枱上的一隻抽屜,她隨手抓了把碎銀交予陸朝香:「賞你們的,拿去分罷。」

    慧能登時眼睛一亮。

    這一把碎銀,少說也有一兩,抵她三年的月錢呢。

    陸朝香雙手接了,卻是看也不看,轉身便塞進慧能手中,口中笑道:「夫人也忒小瞧奴婢了,奴婢眼皮子再淺,也不至於跟個小孩兒搶東西。」

    郭婉杏眸微彎,夾住一絲笑痕:「知道你大方,快去吧,我這兒暫時用不着你服侍。」

    陸朝香不敢再耽擱,上前一拉慧能:「你傻了,還不快謝了夫人?」

    慧能手裏抓着銀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兒,合什躬腰:「謝夫人賞。」

    若不是出家人不興跪拜,她真想磕幾個響頭。

    「快去吧。」郭婉微笑,將手揮了揮。

    陸朝香便拉着慧能退了出來,又點手喚過一個粗手大腳的丫頭,叮囑她:「好生聽用,夫人要是叫我,你就說我去外頭送慧能。當好了差事,一會兒予你果子吃。」

    這院子裏服侍的也就四個,除陸朝香並那廚娘外,還有兩個灑掃洗衣的,這丫頭便專管灑掃,倒有一把子力氣,就是人有點傻。

    聽得有果子吃,那丫頭便露出一臉饞相,沒口子地應下,旋即往門前一站,又黑又壯,跟門神似地。

    陸朝香便隨慧能出了門兒。

    她不放心慧能,總要親眼見着東西送到了才行。

    二人打着傘跨下石階,卻見那雨又比方才大些,山風掠過,吹得那樹葉子上的雨水直往下落,敲在傘面兒上,「噼哩啪啦」一陣響。

    慧能忙將傘傾了傾,遮擋樹梢落雨,一面便偷眼打量陸朝香。

    打從郭夫人進寺時起,這位陸姑姑就一直管着近身服侍,在寺里也住了十年了,論起寺中掌故,她知道的怕是比慧能還多些。

    見她鬼鬼祟祟往這廂瞧,陸朝香便抬手敲她腦門兒,口中嗔罵:「好你個小禿尼,看我作甚?是不是方才那銀子我沒要你的,你不爽利?」

    慧能愣了愣,一時間會錯了意,扣扣索索地便去掏袖籠,要把銀子拿出來分。

    陸朝香久經歷練,再非當年眼大心空的宮人,又哪裏會要她的錢,見狀「噗哧」一笑,掩口道:「誰要你這點兒銀子?真當我瞧得上?」

    見她確實是在開玩笑,慧能暗自鬆口氣,順勢收回手來,訕笑道:「陸姑姑自然不跟我們一般見識。」

    因手中銀子得保,她自是心情大好,倒又想起件傳聞來,左右望了望,便張大眼睛問:「陸姑姑,我前兩天恍惚聽人說,寺里當年來過賊人,可是真的?」

    她方才一徑打量陸朝香,便是掛心此事。又是小孩兒心性,聽見這等奇事,總想問個究竟。

    可誰想,這話音一落,陸朝香當下就變了臉。

    不過,很快她便又正了神色,作出一副漫不經心樣兒來,抬手撥開一根探至眼前的樹葉,問:「這又是從何說起?」

    慧能倒也不曾隱瞞,只將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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